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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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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菜的盤碟移走了,放麵包的籃子也收拾好了,桌布上的食物屑片被清理掉後,季霍諾夫的心緒此時已飛回了祖國。他不由自主地尋思,政治局的委員一旦知道他們引以自豪的國際活動外交家、未來的總理、受人尊敬的、才智卓越的謝爾蓋·季霍諾夫居然會坐在這兒,同兩名智力低下的法國鄉巴佬交談會如何猜想。 正準備削水果吃時,季霍諾夫突然覺得餐室裡頓時有了生氣。一位靚麗的年輕姑娘,看起來至多是個小女孩,興沖沖地走進了房問。她有一頭秀美的長髮,束成馬尾型,一雙綠灰色的眸子晶瑩明亮,正俯身吻著父母。季霍諾夫看著她從門外走進來,蹦蹦跳跳,步履輕盈,最後繞到了季霍諾夫的前面。 她向季霍諾夫伸出手。「您一定是我們的房客,塔利先生。」 「是的,我是塞繆爾·塔利,」季霍諾夫拘謹地說,「你是杜普雷·吉塞爾小姐吧。」 「沒錯,」她改用英語說著,坐在了季霍諾夫的旁邊。「歡迎你到杜普雷家中做客,歡迎你到附近的盧爾德來,看一看發生在這兒的一切奇跡,」 「謝謝,」季霍諾夫說,「但願如此。奇跡,我是說,但願我能見到奇跡。」 杜普雷太太已經去廚房,為女兒重新熱一下湯菜,給她再做一個煎蛋捲。 吉塞爾娓娓不倦地講了起來。對季霍諾夫說英語,對她父親用法語,講述著她在盧爾德聖母顯靈第一天的所見所聞。 季霍諾夫細心聆聽,極有興趣地打量著她,渴望自己既能夠健康痊癒,而且能夠恢復青春活力。不容置疑,吉塞爾是一位絕色美人,或許她像她年輕時的母親。不過,她比她母親更漂亮豔麗。不同于她父母的是,吉塞爾顯然受過良好的教育,知識廣泛,美國英語講得極好。不僅僅如此,在她邊吃邊侃侃而談時,她所具有的那種魅力愈發使得季霍諾夫魂不守舍,心馳神蕩起來。他竭力控制著自己。她機靈,是的,她太聰明了,或許能洞察一切。他不免擔心起來,她是否會給自己帶來麻煩。他猶豫不決,又覺得這種擔憂實在是多餘。她畢竟太年輕,閱歷經歷太淺,作為一個鄉下姑娘,除了對盧爾德和宗教,或許對世界上外界的事情知之甚少。再說,他戴著假胡髭,可不必為此亂擔心了。不過,眼下的年輕人非常的精明,通過電視無所不曉,因此他還是小心謹慎點為好。 季霍諾夫這時才意識到,吉塞爾已經用完餐了。正對他講話,對他到盧爾德的目的頗感興趣。 「什麼?」他說,「啊,為什麼呢?很長時間了,我感到身體不適。這種病我不想提起,因為進餐談這種話題太敗胃口,不合時宜。總之,我發現醫生對我的病愛莫能助,是一位信奉天主教的朋友建議我到盧爾德來,特別是現在。他知道,儘管我不信教,可我並不想遠離生命之樹,你說對吧?碰巧我正好有次休假,因此我想最好來盧爾德度假。」 「不由得你不信。」吉塞爾興致勃勃地說。「這裡每年都有些幸運的人。他們的病治好了。我是親眼看見奇跡在他們身上發生的。說不準您就是今年幸運者當中的一位呢。塔利先生,每天到山洞去,與朝聖者一起做禱告,飲用聖水,在聖泉中洗澡,樹立起信心。」 他對著她的目光看,想弄清楚她是否在開玩笑。但是很顯然,她說話是認真的。他也決定認真地對待。「我倒希望樹立起真正的信心,純正無邪的信仰。」他誠懇地說。「不過,像我這樣的人,一個有一定知識的人,去接受一個重病患者能夠通過信仰而不是科學治癒的事實是困難的。」 「相信我,奇跡確實出現過,我剛才說了,我親眼看見奇跡在他們身上發生的。這您知道,我是盧爾德的一名導遊。我無處不到,所有的我都見到了。我時不時地看見某個絕望的病人被完全治癒了,是痊癒,不是用科學,而是用信仰。」 「這倒真令人激動。」季霍諾夫說。 「實話告訴您吧,我本人就知道一個最近出現的奇跡。幾年前,我曾同她見過一面。她來過盧爾德已經五年了。她是個英國婦女,伊迪絲·穆爾太太。她因患了癌症已完全絕望,到此地是做為最後碰碰運氣。然而,就在她第二次來盧爾德時,出現了奇跡般的療效。檢查證明,癌細胞已完全消失。血液細胞成了健康的紅色。身體變得結實了。這次她是做最後一次檢查,檢查完後即宣佈為奇跡般的痊癒事例。晚餐前,我還碰見過她,她氣色很好,看上去很健康,很激動。您想見見她嗎?也許這事能向您證明某種信念吧?」 「肯定會。」季霍諾夫回答,心裡激起一陣樂觀的衝動。「我倒非常高興能夠見到您那位穆爾太太。」 「那就說定了,我將設法安排您與她共進午餐。假若您肯花錢,我要搭上工夫,辭掉這段時間的導遊。您得付飯錢和一百法郎的導遊費,這不多吧?」 季霍諾夫感到他那濃密的鬍鬚下的一絲微笑。「這是樁討價還價的生意,我們美國人喜歡這麼說。」 「說定了,我們把日期定好,」吉塞爾說。「您既然要在這兒住下來,早上您可與我一起駕車去盧爾德。您將有足夠的時間去洗浴,之後,與伊迪絲·穆爾太太共進午餐,您看這樣合適不?」 「很好。」季霍諾夫說,話音裝得像是塔利說話的調子。「您什麼時候辦妥,我也就什麼時候準備好了。」 09 「怎麼樣?」納塔爾·裡納爾迪抓著埃爾莎姨媽的胳膊問道。 她知道他們正走進這家旅館,但她畢竟初次到盧爾德來,這是個陌生的地方。 「旅館外的前面,有兩個地方寫著加利亞·倫德裡斯旅館,看起來,是一座相當不錯的旅館。」埃爾莎姨媽答道。隨後她又把入口處、接待廳以及鄰近的公共設施描述了一番,問道:「你覺得怎麼樣,親愛的?」 「外面太熱了。」納塔爾說,「從機場到這兒一路上都感到熱得很。」她們先從威尼斯乘火車趕到米蘭,正好趕上一架從羅馬飛往盧爾德的包機,雖然兩人與這批朝聖者毫無干係,但她們還是獲准搭上了這架飛機。 「有些人在前臺查詢。」埃爾莎姨媽說道,「我覺得——是的,對,羅莎·澤拉諾,也許她正打聽我們是否來啦。納塔爾,等著,讓我去查實一下。」 納塔爾站在黑暗裡,腦海中搜尋著有關羅莎·澤拉諾的記憶。她是姨媽的朋友,她每年都從羅馬來到盧爾德做些護理工作。此次,羅莎同意納塔爾來盧爾德後由她負責照料。納塔爾依稀記得她的模樣:高而細瘦的身材,約50歲左右,直而黑的頭髮,她沉默寡言,但卻非常精幹,雖是寡婦卻生活富足,她也不是那種說長道短的人。由她照料,納塔爾頗為放心。對納塔爾來說,她是從一個黑暗來到另一個黑暗,她告誡自己,今晨早些時候她還在威尼斯,後到了米蘭,此刻卻已走進盧爾德的一家旅館,來到這過去三周裡使她魂繞夢牽的顯靈聖地。在這上帝和聖母瑪利亞為其信徒創造奇跡的理想之地,她倍感安全。 她希望自己成為上帝眾多信徒中的一員。過去三年的黑暗生活裡她可從來沒有如此強烈地像現在這樣希冀過任何事。 「納塔爾。」耳邊是埃爾莎姨媽的聲音。「剛才在服務台旁邊的就是羅莎,她來了就在我身邊,你出事前曾見過她幾次。」 「哦,是的,我記得。」她伸出手,「你好,羅莎。」 一隻有力而光滑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歡迎你到盧爾德來,納塔爾。你終於來了,真讓人高興。」納塔爾同時感到一股呼吸的熱氣,羅莎有些乾燥的雙唇吻上了她的臉頰,她試著回吻羅莎。這時羅莎又說:「你已經出落成一個漂亮的大姑娘了,納塔爾。」 「謝謝你,羅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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