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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噢,好吧,我願意付出陪同幾名遊客應該付出的費用,儘管實際上只須帶領我一個人遊覽。」

  米歇爾聳聳肩。「在如此短的時間裡給你安排,我仍耽心會有困難。我可以打電話到公司為你聯繫,不過,我可不敢向你保證你會走運。」她開始返回辦公桌,可這時她在中途停了下來,側過頭來面對著利茲。「我剛剛想起了一個人,我的一位好朋友。在我看來,她是盧爾德最棒的導遊。她告訴過我今天下午她帶領一個人數不少的旅遊團——」這位新聞局辦公室秘書看了一眼手錶。「——現在。她想今天早一點回家,以便準備下周更繁忙的導遊工作。她住在城外,不遠,住在塔布,與她父母住在一起。也許,為了錢,她會陪你自己一個小時。當然,你得多付一點。即使如此,我也沒有十分把握。」

  「我得多付多少?」利茲問。

  「我想,至少得一小時100法郎。」

  微不足道的一點,利茲想。她願意付比這更多的錢。「告訴她,我每小時付給她150法郎。」

  米歇爾已不再猶豫,立即拿起電話話筒,開始撥號。一會兒,就傳來了對方的聲音。「加布裡葉爾?」米歇爾說,「我是米歇爾·德瑪裡奧特,新聞局的。我找吉塞爾——吉塞爾·杜普雷。她告訴我她今天最後一趟導遊要早點回去……什麼?她剛剛回去?太好了,請你讓她接電話好嗎?」米歇爾將話筒捂住。「到目前為止,一切順利,現在咱們瞧瞧。」

  利茲向前走了幾步。「請告訴她,每小時我付給她一百五十法郎,而且,今天最多佔用她一個小時的時間。」

  米歇爾點了點頭,又把嘴湊近了話筒。「吉塞爾嗎?你好啊?我是米歇爾……你說,你很累?噢,我們都一樣很累。不過,聽我說,有件很特別的事。我這兒有一位有名的美國記者,從巴黎來,是位女士叫利茲·芬奇。她剛到盧爾德,不願意參加新聞局安排的集體旅遊,情願一個人在導遊的陪同下到城裡觀光,親臨本地歷史遺址、山洞等地參觀。願意付給你優厚的費用。」她頓了頓。「每小時150法郎。」又頓了片刻。「謝謝你,吉塞爾,我這就告訴她。」

  米歇爾掛上電話,轉過身面對著利茲,「你很幸運,芬奇小姐。吉塞爾希望你在這兒等她一會兒,15分鐘內她就來。」

  「好極了。」

  「請多關照。趁在這裡等她的時間,你可以熟悉一下我們新聞局專為明天開始的旅遊朝聖熱,特別是為新聞記者所準備的服務性工作帳篷,就在外面。裡面設有接待櫃檯、工作臺,上面有電傳打字機,長途電話,還有各種必需品、飲料。只要有空位,你可以隨時使用你所需要的。」

  「多謝。明天我會來看看。眼下我想先集中精力辦好一件事,就是了解有關盧爾德和伯納德特的舊址及一些軼事趣聞。我希望你的那位朋友,那位導遊——」

  「吉塞爾·杜普雷小姐。」

  「是的,我希望她能幫助我。」

  這位新聞局的秘書頗為自信地露出了笑容。「我可以向你保證,芬奇小姐,她甚至會告訴你沒有想到的許多事。」

  她們沿著伯納德特的足跡,徒步走上第一個小山坳時,看到了吉塞爾所稱呼的「小屋」——這是蘇比勞斯家族曾住過的地方,當時伯納德特14歲,家境相當貧寒,就在這一年,她在山洞裡第一次看到聖母瑪利亞顯靈。

  她們倆大步往前行走,利茲眼睛注視著這位年輕的導遊,假裝認真聽她講話,實際上在仔細琢磨她。20分鐘前,當她們在新聞局辦公室相互自我介紹時,利茲對她這位導遊的第一印象很反感,因為剛一見面,吉塞爾的形象使她聯想到了她在API通訊社的勁敵瑪格麗特·拉馬什。吉塞爾·杜普雷漂亮、性感,再加上法國女性特有的氣質使她獨具風采,這也正是瑪格麗特常常炫耀而且引以自豪的。這位導遊的姿色和氣質立即使利茲難堪和不安起來,使她再一次認識到她外表的缺陷:捲曲的紅頭髮、鉤形鼻、薄薄的嘴唇,突出的下頦、松垂下落的乳房。肥碩的臀部、弓形腿。在女人世界裡,利茲認為,吉塞爾又是一位使自己黯然失色的對手。

  不過現在,自從見面,利茲一邊走著,一邊端詳著她。利茲發現她除了出眾的美貌外,同瑪格麗特毫無共同之處。瑪格麗特身材苗條修長,性格高傲。可大步走在她的旁邊的吉塞爾完全不同,她不是那種典型的法國女模特兒,更像是一個天真的法國頑童。吉塞爾嬌小玲瓏,也許只有五英尺三英寸,如絲般淺黃色的柔發向後梳成馬尾形,她的神態坦率、開朗而又嚴肅安詳,乖巧可愛的鼻子上架著一副白色框架的心形太陽鏡,透過它可以看到她那雙又大又深沉的綠灰色眼睛,再往下便是鮮潤的嘴唇,下唇更是豐滿紅潤。她身穿一件薄薄的白色罩衫,同膚色相近的乳罩無法隱藏她那對堅挺飽滿的乳房和突出的乳頭。她穿著一件白色的短裙,就像是一個有著健康的皮膚,喜好戶外運動的孩子般的少女。利茲推測,她大概也就是25歲左右。

  吉塞爾一邊與她齊步走著,一邊不斷神色莊重地背誦著導遊詞,想方設法引起利茲的興趣,時而加重語氣時而停頓,儘管她只不過是在重複每次導遊時早已準備好而且非常熟悉的那些詞。作為一個法國姑娘,居然能講一口地道的英語,尤其是她那美國英語,聽起來令人覺得像置身於曼哈頓街頭。在路上,當她同她所認識的行人打招呼時,她不但講法語,有時還講漂亮的西班牙語和德語。在利茲看來,如此一位多姿多才的年輕姑娘,竟然身居像盧爾德這樣的偏僻小鎮,實在可惜。利茲開始對她的這位同伴產生了好感,決定進一步地瞭解她。

  「噢,對了,你知道,」吉塞爾說,「伯納德特的父親,弗蘭可·蘇比勞斯,在生活中總是失意。他身體結實,沉默寡言,也許是一個喜歡酗酒,不喜歡交際的老實人。在35歲那年,他同一個溫柔端莊名叫路易斯的17歲的姑娘結婚。一年後,他們生下第一個孩子,便是伯納德特。他們經營著一家叫波尼約磨坊。弗蘭可替鄰居磨面以維持全家生計,不過他最終還是失去了磨坊。他花錢大手大腳,對經營一竅不通。於是他不得不白天去打工,後來,又開始花他投於另一家磨坊的錢,第二年連這家磨坊也丟掉了。在伯納德特之後出生的8個孩子,僅存活了4個——托勒特、讓-瑪麗亞。雷斯丁、伯納德-皮爾——此時全家的生活更加貧困,最後,一位親戚設法讓這一家人住進一個被廢棄不用的監獄小房間裡,當時一位官員曾這樣描述過這間房子:『簡陋不堪,污穢肮髒』。它僅有四平方米,潮濕、陰暗,散發著糞便的臭味。簡直太糟糕了,一會兒你就會親眼看到了。」

  「這就是伯納德特住的地方?」利茲問道,「她是怎樣生活的?」

  「我想,肯定不太好,」吉塞爾說,「她個子挺小,但很可愛,只有四英尺六英寸高,總是無憂無慮,也相當聰明,但是她沒上過學,不認識字,不會講法語,只會講當地叫做比戈丹的方言土語。她患有氣喘病及營養不良症,為了補貼家用,她在她姨媽的酒吧裡當過侍女。她也經常到附近的一條河,叫波河,去撿撿骨頭、流木、廢紅等去賣,以便去換取幾個蘇。」

  她們拐進了一條狹窄的街道,兩旁有許多古老而年久失修、牆上的灰泥都已剝落的建築物。這時吉塞爾說,「到了,這就是貝蒂-福塞街,前面往左拐,15號就是那個監獄的房子。咱們進去看看。」

  進大門時,利茲聽吉塞爾說,蘇比勞斯一家六口居住的房間在後面,在一個長長的過道的末端。這時她們聽到裡面傳來的一陣輕輕的祈禱聲。她們穿過過道,走進後面的一個低矮的門廊。在這裡,利茲看見一群英國朝聖者,大概有十幾個人,圍成半圓形,低著頭,齊聲祈禱,「聖母瑪利亞,上帝與你同在……」

  一會兒,他們就朝聖完畢,很快離去了,這時吉塞爾示意利茲進去。小屋裡,除了兩把木板凳,以及壁爐裡的幾塊木頭外,沒有任何家具和裝飾品。一個大十字架,是棕色木制的,懸掛在壁爐的上方。

  利茲搖了搖頭。「六口人?」她問道,「就住在這破地方?」

  「是的,」吉塞爾回答說,「不過,請記住,正是從這兒,1858年2月11日,伯納德特出去收集柴火——對了,從某種意義上講——這些柴火使盧爾德聞名全世界。」吉塞爾指著小屋。「唉,你有何想法?」

  利茲仔細觀察著牆壁,上面的灰泥已經剝落了,露出了破爛的石頭。

  「我想,」利茲說,「這城市的神父和教會居然幹得這麼糟糕,他們壓根兒就沒有把伯納德特住過的房子保存修繕好,是她給盧爾德帶來了繁榮,是她使盧爾德蜚聲海內外。我很不理解這種很明顯的失職和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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