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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季霍諾夫呷了一口溫茶,又沖滿一杯熱茶。他不由思索著眼前這重大的變化,對他即將獲得的權力造成的威脅,甚至有可能失去它。一時還沒從這可怕的疾患所引起的震驚中恢復過來。他權衡著面前即將作出的抉擇的利弊。如果他接受任命,可以一下升至權力的頂峰,從而享有極高的威望,但卻只能活2-3年;如果他毅然辭去要職,過一種與世無爭的生活,則可以再活10-12年。不像其他人那樣,季霍諾夫不是一個宿命論者。是的,生活是美好而甜蜜的,他將在餘生中享受到更多的人生樂趣。可他不敢想像,如果生活中失去了權力和威望,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把茶杯推到一邊,季霍諾夫用打火機點燃一支香煙。抽著煙他似乎平靜了,而且也似乎看到了一些希望。顯然,他的未來絕不能僅僅依靠於眼前這兩種可能的選擇。當然,在世界的某個地方,一定會有某位身懷絕技的名醫,能夠治療像他這樣重要的人物,使他免於疾患的折磨而痊癒。或許,這種人在醫學發達的S國就有,他們一定能幫助他,挽救他的生命。然而,他突然意識到,如果他在國內尋求這樣的治療,甚至能找到一位醫學專家,能夠延長他的生命,那麼他的身體不佳,身患絕症的消息肯定會傳播出去,這將意味著他的官場生涯,他的政治前途就此斷送了結;國內當權的那些老傢伙們,絕對不會把總理的職務冒險交給一個生命危在旦夕的人。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嚴守這個秘密。他不得不在國外,在與S國政府毫無關聯的陌生人中尋求治療,越快越好。同時,那位瑞士醫生莫塔,成了他眼下唯一的希望,他的未來的前程全系於此。

  將近20分鐘過去了,季霍諾夫很想知道卡爾帕醫生同日內瓦的電話是怎樣打通的。就在這時,卡爾帕醫生回到了餐廳。他坐在季霍諾夫旁邊,手上拿著一張小紙片。季霍諾夫頓時警覺起來。

  「我接通了日內瓦的電話,」卡爾帕醫生說,「叫醒了莫塔太太,並與她談了很久。莫塔醫生昨天離開日內瓦,將要出去三個星期。」

  「他到哪兒去了?」季霍諾夫焦急地問道。「能打通他的電話嗎?」

  「他在比亞裡茨——你知道,它是法國的海濱療養勝地——用他的細胞治療法為一位從加爾各答來的印度富豪治療。莫塔醫生也需要在那兒休假。他希望在比亞裡茨的巴萊旅館住三個星期。」

  「但是他會同意給我治療嗎?」季霍諾夫憂慮地詢問道。

  「沒有問題。他的妻子安排他的日程表。她已經記下,從現在起三天之內,你可以在她丈夫的套房裡同他見面,時間安排在下午。她每天都同她丈夫通電話,一定會告訴他這件事的。你覺得時間合適嗎?」

  「任何時間都行,」季霍諾夫很快地答道。他松了一口氣,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你沒告訴她我是誰,對吧?」

  「沒有,沒有,當然沒有。我只是靈機一動,沒考慮太多。我說你是著名的美國語言學教授,我給你起的名字是塞繆爾·塔利。」

  「塞繆爾·塔利?」

  「我一時衝動起了這個名字,它跟你真實姓名的第一個字母相同,便於你在行李和衣物上掛名。」

  「你真聰明。」

  「這還得歸功於我讀過的大量的偵探小說,」卡爾帕醫生有點尷尬地說。「我已向莫塔太太講述了你病情的性質,她將在下次同莫塔醫生通話時轉告他。他將為你做好準備。現在,如果你能等15分鐘,我將把我對你的病歷診斷打一份給莫塔醫生。這樣你就可以親自帶著這份病歷,以及你的體檢結果,到比亞裡茨交給莫塔醫生。」卡爾帕醫生站起來。「我得重複一句,這只是一個嘗試。然而,這畢竟給你提供了第二種醫治辦法。如果你走運的話,或許會有希望。也許你能有好運氣,誰知道呢?你只有去試試看啦。」

  對於像季霍諾夫這樣身居高位的要員來說,要在絕對保密的情況下到達比亞裡茨並非易事。

  他飛抵巴黎後,先簡單地在S國大使館住下,然後花費一整天的時間去熟悉情況。他給在國內的柯索夫將軍打去電話,馬上意識到這個克格勃頭子對他說話的語氣有些特別,充溢著敬重之情,儼然是同下任總理說話的那種口氣,令人覺得既熱情又不失分寸。季霍諾夫獲悉,斯克雷亞賓總理仍處於昏迷狀態,現在正在挽救其垂危的生命,即使如此,他最多也只能活上幾周。處在這樣一個有利的位置上,季霍諾夫覺得對於即將進行的日期安排,一定能夠自圓其說。他說,他將去執行一次秘密的使命,將同中東的一個顛覆性組織頭兒會見,將在葡萄牙待上一段時問。這種安排很靈活,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他還答應一路上將同國內經常聯繫,到達雅爾塔後,將告知自己的情況。

  接著,季霍諾夫用餘下的時間,在巴黎為自己以新的身份前往比亞裡茨作些準備。他沒有忘記同法國左翼分子聯繫,要他們提供一張印有塞繆爾·塔利姓名的美國護照,這當然並不困難;同時,他們也會為他準備好美國社會保險及信用卡。

  在巴黎的最後一天,征得了柯索夫的勉強同意,季霍諾夫擺脫了分派來保衛他安全的克格勃特工人員,他告訴他們,他即將秘密同中東的顛覆分子組織私自會見,對方已保證派人保護他的人身安全。

  接著,季霍諾夫訂購了從巴黎奧裡機場飛往比亞裡茨的國際航班機票。安全地降落在法國西南這個有名的療養勝地後,他無心欣賞明媚的陽光和海濱迷人的景致,搭乘一輛普通出租車直接駛往巴萊旅館——拿破崙三世皇帝和歐仁妮皇后曾把旅館作為夏季避暑宅邸。

  季霍諾夫以美國公民塞繆爾·塔利的身份在旅館登記,並被帶到一個寬敞的、裝修華麗的兩房套間裡,這讓他覺得太奢侈了。

  一小時後,他帶著卡爾帕醫生交給的信袋,戴上一副厚厚的平光眼鏡,還貼上了在巴黎頭的濃密的假鬍鬚,以便遮掩住他那具有明顯特徵的上嘴唇上的那顆小肉瘤,按響了310-311號房間的門鈴。兩個房間的一個門打開了,令他驚奇的是,出現在眼前的是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輕女護士,身材嬌小,神情嚴肅。不過,季霍諾夫馬上明白過來,莫塔醫生到比亞裡茨後正給一位有錢的印度人治病,必然會帶著他的瑞士護士一同前往。儘管他也意識到,這位護士如此年輕貌美,絕不只是作為護士來服侍她的老闆。

  季霍諾夫跟著她,穿過室內走廊,來到一間大得出奇的起居室。在任何西方國家的旅館裡,他都沒見過這麼大的房問。

  「塔利先生,」護士說,「請稍等一會兒,莫塔醫生馬上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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