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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貝尼塔·塞爾比日記。6月1日,星期一:「……此人叫傑羅爾德·特利帕萊特。他是位經濟學家,在舊金山為一家私人公司工作,與空軍有合同交易。昨晚,我與其他人吃過晚飯後,我便走出去到游泳池邊乘涼,而他又在那裡。我們坐下來,一直談到半夜。我沒有確切告訴他我幹什麼。因為,如果男人們發現你是在為查普曼博士工作時,他們對待你就會像對待護士一樣。我說我在訪問住在帕西菲克·帕利塞茲的一個親戚。他在此地還要逗留三天,與阿納克姆的什麼人協商事情。

  他想今晚去參加在菲爾哈莫尼克演出的音樂會。不過,我沒有點頭,儘管我樂意去。傑羅爾德說,8月份他將在芝加哥好幾周,希望能見到我。命運常常難以捉摸,我們等著瞧。早上從媽那裡收到兩封信,只是急促地瀏覽了一遍,因為我睡過了頭。她椎盤滑脫,麥克加森太太正在幫她擺脫困境。基督讓約伯受不完的罪。今天,查普曼博士和霍勒斯及保羅一起進行會見,因為卡斯早上又舊病復發。我想是病毒性傳染,他躺在床上,我半小時前去喊他,看他是否還活著,可服務臺上說,他開車到藥店買點藥品防止嘔吐……」

  ※        ※         ※卡斯·米勒坐在道奇轎車的方向盤後面,沿著小路的路邊石停著,心情鬱悶地等待著。

  真的,他並不覺得自己有病,只不過走路時有點眩暈。週期性偏頭痛整天一會兒發作一會兒消失,雖然眼下沒有作痛。

  也許,正如他告訴查普曼博士那樣,他真的有點流行性感冒。

  很大可能是,他累垮了。他完全可以追溯到星期四早上的那次會見。他記得,當會見結束時,他感到精神失常,毫無責任心並有一股難以控制的怨恨情緒,那樣子很像他在俄亥俄州一樣,那時醫生叫這為精神崩潰,他被迫以某種易於接受的藉口請了一個月的假。

  儘管僅隔兩道街面便是威爾希爾·博爾瓦德和貝佛利山商業鬧市區,附近的這條街道卻不可思議地空曠和寂靜。他看得見前面遠處的玩具車在緩緩前進,沒有嘈雜聲,聽不見絲毫的尖叫、擠塞和哨笛鳴響聲音。接著,他意識到一個矮胖郵遞員從身旁走過去,永遠是那種背著信封的大咧咧的樣子。郵遞員過後,他看見一個高個子、紅頭髮的姑娘,從他車門窗口遠處的公寓裡出來。他扭了一下身子,盯著她看。只見她一邊戴著白手套,一邊向人行道上走過來。她隨意地瞥了他一眼,接著便決然地朝威爾希爾大道拐過去。他繼續瞅著她漫步離去,然後考慮起過去的14個月的經歷來。

  由於成千次會見的積累作用——他親自參加聆聽的會見一定有一千次不少——使卡斯·米勒對美國已婚婦女私下在腦子裡產生了這樣一種形象:一種陰性甲蟲,仰躺著,兩腿朝天,在空中搖晃,身體扭動輾轉不已,但仍然仰面朝天——直到被樁釘祝每當卡斯獨自一人夜間在城市的街道上步行時,他所到之處常是這樣做——卡斯·米勒總好仔細地觀察在他面前散步的年輕婦女。他又將他們描述了一番:她們那圓滾滾的屁股在她們的緊身裙子下面挑釁似的晃動著,她們的小腿不雅觀地裹著透明的尼龍襪,裡面接著看不見的大腿。她們穿著的下流高跟鞋使她們身體前傾,不停地向前,去赴那可惡的幽會。有時她們會停住腳步,注視展窗,這樣以來,讓他有機會觀看她們的整個形象。他就會只把眼光盯在她們那不知道羞恥的不加約束的胸部隆起部位。逢到這種機會,他也會停下腳步,用極度憤怒的心情看待她們。她們全是妓女。一群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的蕩婦。她們當中,沒有一人是體面的,或者是值得信賴的,或者是忠貞不二的。她們散發著麝香和體熱,以及難聞的性氣味。你只要碰她們,她們就會迅速地仰躺下,陰性甲蟲,蠕動的淫蕩昆蟲,蠕動著。他痛恨婦女,他也渴望她們。痛恨和渴望合二為一。

  他心不在焉地摩挲著溫暖的道奇車方向盤,眼睛直機前方,等待著她的出現。他認識到強迫不是正常的普遍作法,他無意識地有一種容允的念頭。他所以來這裡是因為她在那兒。

  她已經誤入歧途,被虐待了,需要指明方向。他到這兒來是想會見她,幫她一把。他將答應對她懲罰得不會太嚴厲。對她父親,這是他起碼應該做的,那個被生活和甲蟲的淫欲折磨垮了的老傢伙。

  他以一種無情的耐心等待著。

  他剛剛看了一下手錶,計算了一下幾乎經歷了1小時零10分的時間,一股無名怒火向他襲來並占住了他,正在這時,他盲目地抬頭一看——呵,她出現了。

  她從四道門前面的公寓裡走出來,一邊拍了拍腦後的黑頭發圓髮髻,一邊匆匆地走到路邊去。她朝人行道的四處張望了一會兒,然後開始穿越馬路直到她的旅行車那兒。她的車與卡斯的車停在同一邊,朝著同一個方向。她走起路來腳步沉重。

  她的大腿豐滿,緊裹在鮮豔的人造絲服裝裡。接著,她轉過車那邊去,敞開車門,鑽進車內。她坐在前座上,呆了一會兒,不知忙些什麼,因為他看不見,不過他推斷,她正在點香煙。

  他聽見她的發動機劈啪的響動,打著了火。之後他用一種魂不守舍的夢幻般的神情注視著她的車向前飄動過去。他等到前面的車開過一道街面,緩緩地朝交叉路駛去時,他這才啟動道奇,不緊不慢地尾隨著她。

  薩拉·戈德史密斯在韋斯特伍德·博爾瓦德處便完全意識到那輛道奇了。道奇反射陽光的格校和擋風玻璃後面的那張黑黝黝、陰沉沉的臉佔據了她的後尾觀察鏡,這猛然引起了她的回憶和恐懼。這之後,約有20分鐘,它一直沒有離開她的觀察鏡。

  她到達自己住宅的街道時,見到小孩子們正在草坪上玩耍,園丁操縱著電動割草機為另一片草坪修整,她感到安全多了。她看見後尾觀察鏡裡不見了M·賈沃特(他在薩姆的電視上看見過這場電影,不過沒有讀這本書),映入眼簾的只是平靜的後退的風景。令人窒息的恐懼立即消逝了。她開始想,要麼這是一種巧合,要麼是一種幻覺產生的惡作劇。

  她將車拐進停車處,停下後,找到手提包,從車裡跨出來,她意識到沒有拿雜貨袋,因為她忘記了要去商店,不過轉而一想,冰箱裡的東西足夠用的。她開始穿越修整過的草坪朝門口走去,正在這時她意識到一輛轎車駛進了這條街。她立即停住,朝那裡望過去,恐懼和災難的白針刺進了她的前臂和雙腿。那輛道奇轎車停在三道門的遠處,貼著路邊,發動機空轉著。玻璃後深處的那張臉雖然看不清楚,但分明是對著她的。

  不用看,很明顯,她知道那是張黑黝黝的、陰沉沉的臉。

  她身不由己地喘著粗氣。她的腿像木頭似的,牢牢地鉚在原地不動,後來,才開始動起來。她跌跌絆絆,半是小跑地到了門口。她狂亂地抖動著插人鑰匙孔,然後敞開了門,砰地一聲隨身關上門,歇斯底里般地將鎖鏈鉤上。

  她的第一個毫無條理的直覺是給房屋和財產的保管人薩姆打電話,後來想到警察,再以後想告訴隔門鄰居彼得遜太太,或者是拐角的凱思琳·鮑拉德。最後,她明白過來,與他們這些人在這事上的合作是不可能的,與他們聯繫是根荒唐。儘管她的身體冷得發僵,可是她的頭腦非常實際,想起了M·賈沃特說項的理由。她知道,她敢撥的只有一個電話號碼。

  在廚房裡,她急乎乎地檢查了一下傭人出人遊廊便門,之後,便一把抓住掛在牆壁上的電話聽筒,啟用通訊聯繫,立即溝通營救渠道。她撥了弗雷德·塔帕爾的電話號碼。鈴響一遍後,她祈禱他仍然躺在床上。第二聲鈴響以後,她肯定他在洗澡間。鈴響三遍之後,就在她的心下沉的時刻,他接了電話。

  「喂。」他用一種難以置信的沉著回答。

  「弗雷德!」

  「喂?」

  「弗雷德——一我是薩拉!」

  「哦,我是弗雷德——出了什麼事?」

  「我讓人盯梢了,」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有人在跟蹤我——他在外邊。」

  「你指什麼,薩拉?你在說什麼?」

  「一個男人。」

  弗雷德的話音很鎮靜,這使她也感到鎮靜,不過很緊張。

  「什麼人?一定要保持冷靜。處境危險嗎?」

  「不——我不知道,不過——」

  「那麼要鎮靜。儘快告訴我出了什麼事。」

  她用一隻手抓住聽筒,使之儘量靠近。「當我離開你之後,我注意到停在附近的那輛車,然後我便開動了,而我猜,它也開動了。我在回家的半道上看見了那輛車,緊跟在後面。然後我一直留意觀察,它一直跟在後邊。現在它就在隔兩道門的那邊——」「誰開車?你看見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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