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歐文·華萊士 > 洛杉磯的女人們 | 上頁 下頁
七八


  「當然嘍,我本應該看出來——這斑斑點點的面頰,抖動著的手,你說話時輕微的吞吞吐吐——還有那串拼成AA形的鑽石。」

  「你說你住在哪兒——貝克大街嗎?」

  這種一本正經,不傷和氣,不著邊際的談話,持續了不長時間,馬丁尼酒的出現最終把他倆帶到面對面的談話上來。

  「哦,」他說,對著她舉起了酒杯,「祝福你——為了下次會見成為可能乾杯。」

  她仿照著這個姿式作了一下。他們倆都呷起來。

  「這酒很烈。」她說。

  「年少時看見橄攬酒就害怕。」

  她大笑了起來。

  他們倆突然發現,他們彼此都沒有什麼可說了——要不就是有說不完的話。就他本人,她對他是一無所知。她正在拿不准,如果啟齒問他是不是太唐突了?而他對她瞭解得比較多。

  她心裡明白,他不能問什麼。

  「你一直從事這種工作嗎?」她想知道。

  「不,只有幾年。我過去當教師——而且勉強稱得上是位作家。」

  「是什麼讓你放棄了寫作?」

  「我好犯輕率的毛玻假若真是犯了的話,就說明我對性和金錢感興趣,我的墮落。說真的,情況並不是這樣。我想,那是因為能夠有機會在查普曼博士手下工作,在某項如此重要的事業圈子內深感榮幸的緣故。我假定,在某些秘密的地方,我仍把自己想成是一位作家。——沒有什麼是作家不能接觸的事情——我總是相信,所有這一切終有一天會有用的,特別是當我年紀老了,靠微薄的養老金蹣跚在蒙特卡洛市街頭上時」他停下來,考慮著下面說什麼好,「有一點我從來說不清道不明。直到現在,我還在猜想,這是潛意識的。不過,正在伸出到表面上來。我想,我總感到,通過從事這項工作,既可以在發覺別人的秘密,也可以發現自己的隱衷。」

  「你有沒有像會見其他人那樣——被別人會見過?」

  「沒有。當我來時,所有的單身漢抽樣調查已經結束。我的其中一個同事被查普曼博士會見過。當然嘍,博士本人會見自己。」

  「那怎麼可能呢?」

  「我得說這是不可能的——但是查普曼博士除外。他是一個非凡的人。」

  「我想他的講演給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每次都是。他擅長於講演這類事。不,我的意思是,做為一個人,他精於此道。他堅定,真誠,具有獻身精神。當你周圍的所有一切看上去是那樣不穩定,沒法解決,四處飄動的時候,在這樣的人周圍工作,便是一件好事情。他是一個很好的榜樣。」

  「你還需要人,這使我感到驚訝,」凱思琳說,「你好像……很自信——我是從褒義上說的。」

  保羅微笑起來。「表面現象,」他說,「像其他人一樣。內裡卻有太多的轉折和岔道,我們有時都容易感到迷茫的。」

  「說得對。」她嚴肅地說。

  「方才想說的是——瞧,現在我已是——35歲以上的人了,仍是一個單身漢。這是我自己也感到吃驚。這決不是我經常夢想——」「也許你從來沒有戀愛過。」

  「我肯定有過,有幾次,以不同的方式。不同的年齡,會有不同的方式的愛,這像轉動著的輪盤賭輪。如果你很幸運正好落在合適的號碼上,你的路子就對了,我就會贏。無論怎麼說,我想,坐在那堵屏風後面,通過聽、學,也許使我成為一個幸運的人。眼下我不敢肯定。這裡面分門別類列了那麼多情況,但沒有觸及深一層的困惑。」他喝幹了自己的那一杯。

  「也許你說得對。也許我從來沒有愛過。也許我一直害怕。」他陷於沉思,轉動著手中的空杯子。

  「我不知道那會發生在男人身上。」

  「當然會。即使是那些結婚的男人也難免。」

  「你知道,我從來沒有想到這上面。」

  他繼續轉動手中的空杯子。「我說得太多了。」

  「很合乎情理。你有徹底瞭解我的優勢。」

  「那是公事,這才是樂趣。」

  「你是說你不喜歡與各種各樣的女人進行引起共鳴的性談話嗎?」

  他看得出,她是在責備他,不過他仍然保持著嚴肅的表情。「它很快就毫無意義了,那引起共鳴的部分。我作為……作為一名調查者還是喜歡這項工作的。看見統計數字有了新發展真使人高興。但是,作為一個人——」他搖了搖頭。「每個人都不可避免地有一些難言的苦衷。」

  她凝視著她的杯子。「那也包括我嗎?」

  「還有我。」他審視著她的帶有幾分傷感的甜甜的臉。「你的丈夫——我正在想——是不是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鮑拉德?」

  「是。」

  「我常常想到那些名人的寡婦。例如,總統的遺孀。那情況一定和失去一個普通的男人的感覺不一樣。它准是像失去了一顆行星,一顆密密麻麻居住著人的行星,一直在呼呼地運轉著,可突然之間被帶走了。」

  他等待著。她的臉上毫無表示。

  她想,不像是行星的逝去,而是像佔領軍最終返回家去了。

  「有點像。」

  「你已適應單獨一人生活了嗎?」

  「要適應單身生活,你必須把興趣注意到自身上。我不敢肯不定期我能做到這一點。」

  他在她身上感到有某種他不理解的利寧害關係,他不可能完全瞭解,「眼下你如何打發自己的時光?你幹些什麼?」

  「我做大多數女人做的事,不光是寡婦和已婚的婦女。」她頓了一下。「我在等。」

  「等什麼人?」

  「等什麼事情……等待生活對我作出自己的解釋。」

  那位侍者返了回來,突然之間他們倆人都意識到這個飯店裡充滿了人。凱思琳謹慎地點著菜,細心挑選那些她認為他可能期望她喜歡的——一份濃味鱈魚和一份法國烤麵包。保羅要的也完全和她點的一樣,因為他想讓她知道,她喜歡什麼他就喜歡什麼。當侍者填寫訂菜單時,保羅決定,在他們分手時,他要請求與她晤面。他定不准她是否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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