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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貝尼塔·塞爾比的日記。5月29日,星期五。「……我的辦公桌安放在布裡阿斯婦女聯合會大樓的走廊裡。這時正是上午10時過10分。我不相信這會很快結束。我懷著矛盾的心情等待著它的結束。一方面,我將懷念這種激動人心的工作;另一方面,我想為此而松了一口氣,因為它經歷了艱苦的14個月。這是我們在此進行會見的第四天。這意味著,我們還有九天,其中七天為工作日。早上,我從媽那裡收到一封長信。她的關節炎病痛加劇。這兒人人都顯得緊張不安。我與查普曼博士駕車來到這兒。他倒是個例外。他總是那樣好的脾氣。而卡斯卻令人夠嗆。倘若他不那麼尖酸刻薄,還是蠻有魅力的。他今天早上對人很冷淡,他害頭痛玻我告訴他是因為煙霧的緣故。他對我的日記好一陣嘲笑。而我回他說,要不是我寫日記,怎麼能記錄我們的情況呢?我列舉了菲力普·霍恩、塞纓爾·佩皮斯、岡考特兄弟、斯頓赫爾、安德烈·吉德,這使他無話可說。查普曼博士倒說他希望我處事謹慎,因為我們有對立面。我表示讓他放心。我越來越感到這日記將成為現代科學史上的一個歷史階段的記錄。我這樣措辭,意思也就是說,一旦人們讀到它,它就會讓查普曼博士顯得更慈善仁愛。」

  「當我們到達時,霍勒斯和保羅已經在這兒了。像往常那樣,霍勒斯對人冷若冰霜,保羅也好像被什麼事情弄得坐立不安,通常,他是個好脾氣人,但是每個人都允許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在9時,我登記了三位婦女作為第一批會見者,她們就在那兒。接了兩個電話。第一個是製片廠的宣傳部主任,邀請查普曼博士共進午餐,為的是祝賀正在拍的一個有關未婚十幾歲的母親的片子。對此,查普曼博士沒有應約,因為這有損尊嚴。不過他告訴他們,他倒願意對製片商協會發表性與審查制度的言論。對這個提議,他們表示贊成——哦,這審查判決。

  啥時是個頭?——不過,演講一定得安排。第二個電話是從位年輕的婦人那兒打來的,要求我給保羅個口信,她說,在保羅方便的時候,她希望在水晶宮見面,共進午餐。我告訴她12時是最好的時間。她說如果他不能安排請打電話告訴她。她的口音很漂亮,宛如瑪格麗特·蘇拉溫及其他人的那樣好聽。她叫鮑拉德夫人。保羅究竟為什麼要與一個結了婚的女人會面呢???……」

  ※        ※         ※保羅到達水晶宮時,看見她獨自一人坐在華麗的枝形吊燈下面的紫紅色包廂裡。她一邊吸著煙,一邊玩弄著火柴折迭夾。他走進入口,站在新到人群的後面,停了一會兒,仔細地看著她。他原有的第一印象並沒有錯。她長得十分漂亮。那晚的氣憤被一種好奇心所代替。何止好奇,還有某種冒險的意味。

  他朝她的包廂走過去。

  「下午好,鮑拉德夫人。」他說。

  她迅速抬起頭。「你好。」她好像是松了口氣。「我還肯定你不會來呢。因為即使你失約,我也不能責怪你。」

  「真格的你不會相信我能來?」他在她的對過坐下來。

  「不管怎麼樣,你來了我真高興。」

  他微笑著說。「我當真打過賭不再見你。」

  她臉上泛起了紅暈。「你明白,我以往不給陌生人打電話並約會的——」他正要打趣她幾句,可見她憂鬱不安的樣子又打住了。

  「……不過,當我今天醒來時,我意識到昨夜自己的行為是多麼不像話。我一再在惦記著——那個可憐的男子,他定準把我看成是——」「他把你看成是一位確鑿無誤的錢包失主,而你又極不高興收回它。」

  「這正是最使我不安的地方,」她說,「你倒一心一意想方設法幫我的忙。」

  「這不完全屬實,鮑拉德夫人。」

  她停住說話,瞅著他,他意識到她那柔軟的睫毛和東方人似的眼睛。「這話我可不理解。」她說。

  「我在幫我自己的忙。瞧,昨晚你做得對。我決不該讓你折磨自己。我是調查人,去找調查對象,是不道德的。一般情況下,我會很得體地處理這件事。我應該把錢夾轉交給塞爾比——她是我們的秘書——她會打電話告訴你,於是你會過來拿回去。這樣做,一切都非常合體,別人誰也沒有動過,不會節外生枝。可是,事情這樣發生了,我打開了你的錢夾,想弄明白它的失主是誰。我看見了你的照片,我便非見你不可,這便是事實。如此看來,應該接受道歉的是你而不是我。」

  她鎖緊了眉梢,將目光移開,向下注視那銀質餐具。她在想,方才他說了些什麼?他為什麼對我說這些話?後來,她記起來,他曾經會見過我,在會見期間聽見了所有那些淫蕩的細節。他准認為我是一個性欲狂,很容易到手的貨。

  他皺起眉頭,觀察著她。他原以為她會把他的這段坦白當成挑逗的調皮話。可是此刻他看得出,他引起了她的煩惱。他想,她在想像什麼?難道會想我在變著法兒——我的上帝,那次愚蠢的會見——她肯定想我在利用它去——一個年紀挺大的侍者,身穿銅紐扣的紅藍間隔的制服,站在他倆跟前。「午飯前我可以先從酒吧間為你們弄點喝的嗎?」

  保羅將眼光從待者轉向凱思琳。「與我一起好嗎」?

  「我想我高興與你在一起,來杯馬丁尼酒吧。」

  「來兩份,別摻任何水。」保羅告訴待者說。後者寫好訂單走了。

  保羅把他的注意力轉回到凱思琳身上。「鮑拉德夫人,」他緊接著說,「我想你可能誤解了我,它使你生氣了——」「不。」

  「如果你把會見的事與我造訪你的事實聯繫起來想,哪怕只想一秒鐘,哦,我向你保證,情況決非如此。說句非常實在的話,經歷了那麼多的會見,我根本不可能把它們區分開來。

  我根本記不得你是慕男狂呢,還是同性戀,或者是酒鬼。」

  她終於笑了起來。「是酒鬼。」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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