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歐文·華萊士 > 洛杉磯的女人們 | 上頁 下頁
六七


  她來到了那幢白色的美國初期的房子前。在那行白樺樹後邊,她看得見燈光在亮著。房子裡有人。她看了一下前草坪周圍,見不到任何人影。她怕有人從窗子裡窺見她的舉止,只好牽著科洛內爾繼續向前留達。接近車道時,她聽見一陣皮球在水泥地上啪、啪、啪的拍打聲,憑著車庫燈的照明,只見一個瘦骨磷磷的兒童正在打籃球,試著向安在車庫頂的籃圈裡投球。

  她記起來,這是沃什·狄龍的兒子,他的名字叫約翰尼。

  她不知道她應該怎麼辦,然而眼下,看來沒有別的選擇,今夜她必須見沃什。「約翰尼。」她喊道。

  他轉回身,吃了一驚。

  「我是謝爾茲太太。」

  他好奇地朝她走過來。接著他認出了她。

  「哦,您好!」

  「你爸爸在家嗎?」

  「不,他昨夜離開我們了。」

  「你是什麼意思?」

  「他拿走他所有的東西。他與媽吵了一仗並且打了她。我想他不會回來了。」

  「他在哪裡?」

  「我不知道,當然他仍在喬拉科的喬利蒂斯。那是阿加簡尼的夜總會。」

  「我知道……哦,對不起,約翰尼。」

  「沒有什麼不同,他反正從不在家。呀,好可愛的狗。」

  「不錯。晚安,約翰尼。」

  「晚安,小姐。」

  繼續下去沒有任何意義,內奧米扯了一下皮條,開始向回走。

  重新回到廚房後,她脫下了上衣,把它拋在餐室的椅子上,打開了食品櫃。裡面還有三聽狗食罐頭。她打開一聽,倒在一個深盤子裡,喚科洛內爾到餵食的走廊裡,然後閉上廚房的門隔開它。它可以在那裡吃、睡,問題是——她怎麼辦?

  烘箱上的電子錶指著7點10分。她一點也不想東西吃,只想沃什。她知道,仍然有時間做點事情,並且可以驅車到凱思琳家。但是,她沒有心緒去見凱思琳或者交談找工作的事。

  去它的,她不想什麼死氣沉沉的熟悉的工作。她想要一個人和她在一間屋——一個人。

  那瓶威士忌,剩有半瓶,放在洗滌槽旁邊,還有玻璃杯。

  她必須把事情徹底想一想。她倒了三次,直到那琥珀色的液體幾乎觸到杯子的頂端。她喝起來,她依著洗滌槽一口接一口地喝起來。那液體侵入了她的四肢和胸膛並且穿流到腹股溝。那滋味已經不是溫暖了,而是發熱。她想起沃什·狄龍的形象,她前天看見他手拿明信片站在前門時的那個樣子。她所看見的不是他那亂蓬蓬的頭髮,不是那個帶有佈滿麻點臉面的毫無生氣的頭,也不是那侮慢的笑意或者高個子身材,而是那通過紗門的網眼朝她移動著的高聳的生殖器。

  她想知道,其他婦女有沒有這種誨淫的視覺?她們一定有。貞潔文明的謊言,它的背後藏著欲望和色情。查普曼博士在他的演講中說過,任何婦女所告訴他的都沒有什麼東西是獨一無二的。絕大多數婦女什麼也做,什麼也想,只不過除了對他以外從來不向別人承認而已,你所感到的任何事情都不是獨一無二的。他不就是這樣說的嗎?她現在記不起來了。

  她喝光了杯中的酒,又拿瓶子向裡倒。她的手不穩,將一些酒濺到洗滌槽上。她握著倒滿酒的杯子,感到焦灼的火焰傳遍了全身。火燒般的痛苦必須解除。有那麼一秒鐘。她想到盡力走到那家夜總會去,找到沃什。但是後來,那陣焦灼的火焰消失了,接著留下的是一片燒焦的極度痛苦的廢墟。

  她凝視著手中的弄髒了的杯子,心裡明白,任何人,不論是沃什或是任何人,都不能制止這種極端的痛苦和拯救業已被蹂躪過的一切。剩下的只有一個療程,一種措施可以結束已經侵入肉體和精神疾玻她把杯子放在洗滌槽上,搖搖晃晃地走出廚房。在去臥室的通道上,她想去打開通道上的燈,但未找到開關,最後只得返回把燈打亮。她茫然地在黑暗的臥室裡摸著路走。

  她用急速的動作將窗簾拉攏,最後只剩下自己單獨一人一了。她這樣想。她挪動到床旁,一件件地脫掉衣服。她斷定,這些衣服就是使她感到痛苦的組成部分,現在她要皮膚上沒有任何東西。她踢掉鞋,向上從頭上把毛線衫脫下來並扔到一邊。她在背後摸著。想法把尼龍帶子的乳罩掛鉤解開,把罩片拉滑到胳膊上,讓它脫落掉。她拉開裙子上的拉鍊,任它落到地上,然後,解開吊襪帶,摸索著床沿,觸到了它,坐在上面,快速地褪掉長簡襪子。

  她終於全部脫光了,而這時她才知道,不是她穿的衣服使她感到痛苦,而是她的皮膚本身,她那遭受極度燒灼的皮膚。

  她站起來,並不因未穿衣服而感到羞慚。畢竟、畢竟就是這個樣子降生到世上來的,而這樣正合適。

  她找到洗澡間和電燈開關,以及藥箱。瓶子、小盒子散亂地擺在她的手前,她終於找到了她極端需要的白色瓶子。她擰開蓋,搖到手掌上一堆安眠藥片。她要進入無憂無慮的天堂。

  她對那個把傷害、悲哀、犯罪、悔恨全都排除在外的四大皆空境地的渴望,超過了她對一個男人曾經有過的任何欲念。一回兩片、一回三片地向嘴裡扔藥片,然後記起來她需要水,杯子,水。她咽呀、咽呀。沖下去,沖涮它,沖涮。

  哦,沃什(注:英語中wash為用水沖洗意,和沃什名字發音相同,故內奧米有些聯想。)他的是更好的地獄,更好的死亡。

  立即,她想讓生命與死亡討價還價,進行交易。

  還不到僵死狀態。

  她的手臂搖晃著伸到藥箱開門,很久以前,她在裡面貼上了卡片,上面標著「對應劑量」作為支持一個婦女特權的實用伴隨物。過量安眠藥的解藥……將兩湯匙瀉鹽放入兩杯的水中……催吐肥皂加入溫水……瀉鹽……肥皂……沖洗,等一等,請等一等……後來,她曾醒過來一次,床頭鐘的夜光指針告訴她,已經是半夜之後了,劇烈的疼痛已經消散,她的皮膚也已發涼。她伸手去夠枕頭,找到床罩和毯子底下,有一會兒,她感到柔軟和舒適。接著,她又睡過去了。

  ※        ※         ※

  保羅·拉德福特對查普曼博士道聲晚安,向著他與霍勒斯·范·杜森住在一起的維拉·尼普利斯旅館的房間走去時,時間已經半夜以後了。

  他有些吃驚那盞大燈仍舊亮著,霍勒斯穿著睡衣,依坐在床上,正在讀一本紙皮小說。

  「我想你早睡死在夢鄉去了。」保羅說。

  「我睡了一整天,我在竭力把自己搞疲倦。」

  保羅拉下他的領帶,解開他的上衣。「夥計,真是疲乏不堪。」

  「到哪裡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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