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歐文·華萊士 > 洛杉磯的女人們 | 上頁 下頁
一二


  「說真的,內奧米,她正在盡力。她說——這我們都知道——存在著對性過分無知的狀況,任何給它撒上一線之光的作法都會有利健康,有利正常化。當我們年少時,小孩子啥也不懂——」「看你說的!聽著,凱蒂,小姑娘,當我12歲那年——有一個大叔與我們一起住,是個大色鬼——我老爹是個商人,經常不在城裡——有一天,這個大叔把我摁倒,嘴裡噴出的酒氣沖著我的臉,把我的燈籠褲拉下來——」她嘎然而止,那可恨的回憶引起了痛苦。「哦,去它的,」她說,「這不幹你的事。

  我不知道自己一直在說些什麼。我起床就有種裂腦的頭痛。」

  她的太陽穴感到像用鉗子夾住一般,夾得越來越緊。剛才電話鈴響以前吃下的兩個藥片還沒有起作用。

  「如果你感到不舒服——」凱思琳說道。

  「我經常這樣,」內奧米說,「會好的。10點鐘我總是處在最壞的狀態。」

  凱思琳是個心中有苦不願外露的過來人,心中湧起了理解和憐憫的感情,於是便退了一步。「內奧米,這都是無所謂的事,沒有任何規定說你非參加不可。查普曼博士會有足夠的供做實驗的人。你乾脆回避——」「謝謝,凱蒂,」內奧米說,她在已經變得微溫的水中扭動著直起身子。「不過我想我不會回避它,我還不打算辭去做個人的權利。」最近她越來越發現,自己對別人提出的任何事情部會持相反的、爭辯的、非常氣憤的立常可是過了一會,又會完全翻過來,因為她知道,她會從頭改變過來。「你想我能讓那位教授對布裡阿斯種下個錯誤的印象嗎?如果他輸進腦子裡去的淨是格雷斯·沃特頓和特麗薩·哈尼希一類人的特點,那他就會認為,我們這裡專好出崇拜獨身主義的人。那樣就會毀掉我們的團體。我有公民的驕傲。不,你最好把內奧米登記進去。我想把這幅畫面搞平衡。」

  「那你肯定要——」

  「親愛的,我肯定去。我失掉結識啥夫洛克·埃利斯和克拉夫特·埃賓的機會,因為那時我還校不過,我將結識查普曼——用這種或那種方式,你可以打賭。」

  當她把電話掛上之後,內奧米意識到,她的頭痛幾乎消失了,不過殘存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迫壓感而已。她無精打采地用一方洗澡巾在她那閃光的身子上和水擦著。最後,她打開排水塞,在水泥泊地流出之後,站了起來,跨出凹陷的浴缸。

  她站在與門一般大的嵌在門上的鏡子面前,慢慢擦擦乾,一邊用毫無偏見的迷戀的目光端詳著她那小巧的、幾近完美無缺的身材。她與自己的身體經歷了一個長時間的痛苦和快樂的結合,一種自恨和自愛的結合。她使自己脫離了所有的邏輯性,比3年前使自己脫離開她丈夫還容易,她怪罪這個身體很大程度上奉獻給生活中的過失行徑和不當的運用上面。她很有魅力,而且就她所能記得的情況看,她總是那樣令人銷魂奪魄。現在,31歲,那向外膨起的髮式,一雙又大又黑的眼睛,閃著光亮的小鼻子,還有那張不大的豐潤的嘴,頗能激發人的奇特的快感和淫欲。她的身軀——她只有五英尺——像是工藝大師用象牙雕刻出來的一般。每一部分,每一肢體都是絕妙地勻稱成比例,只有兩個乳房除外。她那兩個乳房顯得特別大,各頂著一個異常驚人的褐色奶頭,這乳頭把男人降服成目瞪口呆的奴隸,使內奧米有種通常只有非常年輕的女子才具有的體態優越感。

  丟掉她的濕漉漉的毛巾之後,又在皮膚下噴灑上了些爽身粉,輕輕地勻滑在上面,然後又在她的耳後和兩乳中間灑上些香水。她邁動腳步,裸露著全身,走進通向臥室的穿衣室。她從衣鉤上取下一件線條平滑的白色睡衣,披在身上,在喉頭處松松地系了一個結,繼續向臥室走。她在腦子裡檢查了一下在不同的情況下給她的陵墓或煉獄起的什麼名字。床的遠處部分是一團糟——好像是經過一番攪合一般——暗紅色的床單成了胡亂弄成的一堆。靠床的那張桌子指責似地告訴她是什麼原因。煙灰缸裡堆滿了煙蒂,那瓶綠色的藥丸並沒有打開蓋,第五瓶杜松子酒幾乎喝空了,高腳玻璃杯裡仍然盛著上次喝過的剩酒和用過的檸檬果皮。這整個的房間——沒有一扇窗子是敞開的,因為她過分害怕小偷的光顧——散發著陳腐的煙草味和令人作嘔的酒氣。昨夜她消耗掉多少?也許是第五瓶的三分之一,也許更多,她記不起來了。她能記起的只有那兩個藥丸——或者是否是三個?——不能忘了用,因此,儘管下了千萬遍的決心不能喝酒,但還是喝了一杯,然後是另一杯,一發而不可收,一杯杯地喝下去。她像死了似地睡過去。然而,那受盡折騰的毯子和深壓在鍍金床頭板和床墊中間的枕頭可以作證,對她來說,要睡覺仍然無異於去作夢。

  她迅速地提起一扇窗子好讓室內空氣流通。然後,因為這個澡已經使她復活並清醒過來,她逃避開這難聞的空氣,越過狹窄的過道,穿過起居室和餐室,走進廚房裡來。她竭力把思想集中到如何度過這漫長的一天的計劃上。當她開始在爐子上煮咖啡,用顫抖的手取下杯子和托碟時,她想她倒可以去看望在布爾班科的父母。她有幾周未到他們那裡去了。但是,一想到整個一天要和那缺親少愛、愛為小事爭吵的一對——一個年老歉疚的老父親和一個好嘮叨些刺耳的陳詞濫調的後母——在一起,這使她難以忍受。她也許可以打電話給隔街區的那位極有趣的孩子瑪麗·伊溫·麥克馬納斯,結伴一起逛商店,但又擔心這個年輕人的興高采烈、生氣勃勃的樣子,生怕瑪麗的出現最後會使她自感不貞潔。她也許可以開車到貝佛利山,造訪出租圖書館的那些婦女——儘管手裡仍有三本沒有讀的小說,而且已經令人遺憾地過了租期——然後到商店裡去買件新衛生衫和裙子。由於疏忽和懶得動。已有好幾張贍養費支票堆在那裡沒有寄存。但貝佛利山又似乎相隔十萬八千里,而她又沒有心緒步行走過那喧鬧、擁擠、到處是穿著臃腫的婦女的街道。她慢慢地踱著步,等待著咖啡,感到像被懸在空中的無著無落的可怕感又復發了。她的睡衣已經鬆開,露出了部分身體。她遮蓋了一下身子,緊了緊那系帶,心神比任何時候更加狂亂不定。她不知道她應該做什麼,但她確實知道什麼她不應該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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