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歐文·華萊士 > 洛杉磯的女人們 | 上頁 下頁 |
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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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塊不太整潔的岩石嶙峋的空地,將自己那不鋒利的弓,徑直地對著如雪飛濺的海浪。現在算起來已有好幾年了,她起初是偶爾一顧,之後是每週一次,最近則一週二三次到這裡來。特麗薩一直單獨在下面的海灘上度過早晨的時光。儘管這個區域是公共的,但她所在的這處小海灣卻是鮮為人知的。潛游運動員、舉家外出野餐者或者肌肉發達的雜技力士,都很少到這裡來。 這個隱蔽處的發現,是特麗薩的一個小小的奇跡。它叫康斯特布爾灣,是傑弗裡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看到它時,仿效國家美術館裡展出的約翰·康斯特布爾名畫「韋默恩灣」命名的。在她和傑弗裡決定某些人註定不會有孩子之後不久,她便感到上午是無法忍受的;下午倒還可以;在家裡、在綠色村莊的商店及與她的朋友聚會時,總會有足夠的事情可做;晚上會閒不住,還要忙於社交。唯獨早上距離夜晚太遠了。後來,在一次煩躁不安的開車中,發現了康斯特布爾灣,從此,再沒有停止過到這裡來,四肢舒展在沙子裡,讓太陽的強光曬著脊背。她在那裡做白日夢,打個盹,或者伴著藍色海浪沉穩的拍打聲朗讀。 把車停好、仔細地拉好手問之後,她繞過這輛帶篷汽車,打開箱子,抽出毯子和一卷不厚的歐內斯特·道森的詩集,詩集裡面還包括一篇如何評價詩的論文。她朝後瞥了一眼,見太陽圓圓的,但被白雲所掩蓋,故而不熱,她決定不用陽桑她臂下挾著書,手中拿著毯子,用空著的那只手伸前防護著,防範滑倒。她慢慢地走下那段不寬的風雨剝蝕的窄道,來到溫暖的沙灘上。離此不遠,海邊界峭壁上有一凹口,這便是所說的康斯特布爾灣。特麗薩在海灘上跋涉,放下她的書,仔細地鋪展好毯子,然後坐在上面。有一會兒工夫,她把膝部用臂攬抱著,合上雙眼,仰面朝天,樂滋滋地享受著太陽的光浴和海風的撫摸。最後,她睜開眼,伸展開身體,用肘倚撐著,打開道森的詩集,開始讀起來。 她不急不慢地讀了第一節和第二節,等待著下面她知道的要出現的詩句。在她開始讀第三節時,她笑了。她駕輕就熟地讀著每個句子:遺忘何其多,賽娜拉!隨風飄逝,與眾結伴,將那玫瑰花放縱拋擲,狂舞中,把你那失去的褪色百合忘記;不過我很孤寂,對舊情已感厭膩,噯,因為此舞持續得太久,無刻無時;我一直忠於你,賽娜拉!用我的方式。 她很早前就讀過它,眼下重讀,本能地看到它在交際上的和會話中的價值(道森,謝謝上帝,還不是個乏味人),並且重新開始審查了一下,然後把它歸宗到腦子裡。正當她恢復朗讀時,一種聲音,不是聲音而更像是一種減弱的粗而響的信號。「來吧夥計——頭前走——傳一下——我在12碼線——用力扔!」 特麗薩的腦袋從書上猛地一下抬起來,尋找那異常可恨的干擾來源。在沙灘上,靠海水較近處,那個一直沒有任何人的相距約50碼的地方,竟有4個男子。即便相隔這麼遠,她也能看得出,他們是4個年輕的彪形漢子。有兩個肩對著肩,像憤怒的大象一樣互相猛衝惡鬥,樣子像是在玩一種粗野的遊戲。另兩個在用足球玩接球。其中一個,矮胖而熱切,穿著工裝褲,向著4人中最大的那一位拋過去。最大個頭的這一位,身穿運動衫和男式運動褲,猛烈竄上去,穿過濺起的飛沙,去抓那只球。 特麗薩不高興地皺起了眉頭,繼續觀察他們。這4個人,像自動機械一般,繼續他們的重複不斷的、一成不變的運動。 不時地插進莫名其妙、常常是罵罵咧咧的喊叫。有一會兒,他們似乎靠她近了些。而且有一次,4人中最大的那一個濺著海沙走近距她20碼以內的地方,他跳躍得那麼高,看上去毫不費勁,因為肌肉是那樣的結實有力,在空中抓住那個球。當他落下時,他用單跪式落地,然後慢慢地站起,喘著氣。這時,她可以看得更清楚了:他一頭黑髮,剪成所謂的平頭款式;一張紅紅的開朗、幹練、過慣戶外生活的加州人的臉;穿著一件曬舊了的灰色圓領運動衫,上面裝飾著傳奇的「拉庫斯」圖,遮住那龐大的前胸,往下漸成錐形,變成窄窄的一片,很不適宜地由運動褲蓋著,遮羞處是那樣的簡單,一個保護性杯狀物亦可起同樣的作用。他的股部異常胖大,兩隻腿卻令人吃驚地苗條。 他喘了口氣,抬起了頭,見特麗薩正在直盯盯地看他,不由咧嘴一笑。此舉使她心亂,於是別轉臉去,舉起了書。過不了不長不短的一段間隔時間,她又向後膘了一眼。那個男子正在朝他的夥伴那裡地走回去,一隻手把球一上一下地擊接著。 特麗薩決定不再理睬康斯特布爾灣出現的這次暫時的干擾和它壓倒一切的影響,調整好她的嘴唇——又成了薄的了,因為唇膏已經脫掉了——拿著道森的詩集,重又側倚著身子。她把第三節詩重讀了5遍,但是這些詩句模糊不清,什麼意思都不曉得,耳朵裡能夠聽到的是那劇烈的運動和不時的喊叫,她越是想去讀道森的詩句,就越是只想到查普曼博士那裡去。他到底問婦女什麼問題?他期待從婦女們身上聽到什麼?令人滿足的性的標準是什麼?不過,她回顧了一下,思考了一下,查普曼博士大概不會知道。她能夠知道數量的模式,但不知道什麼是最好的。由誰決定何為最佳。或何為正確,或何為滿足呢?突然之間,她首次聯繫到查普曼博士對自己、對她的肉體、對她的床第之事要問的問題,她即刻有一種毛骨悚然的煩惱和危險感覺。 她向外看了看,那4個人正在做拋、接球遊戲。不出幾分鐘她便看出來,他們中最大的那一個也是球藝最高超的一個,遠遠高出他的同伴之上。 突然,她站了起來。她在這個小海灣只有半個小時,而平時她要呆一個小時或者更多的時間,然而現在,她想要回家去了,讓自己安全地包圍在那些雕像、抽象油畫及珍貴的舊書之中,盡可能地遠離汗水,還有敏捷的動作和肌肉的干擾,她想要藝術的尊嚴,文明的、非虛假的、早期藝術品的藝術尊嚴。 她手裡拿著書,一把抓起毯子,甚至不耐煩去抖一抖,便朝小路走去,眼睛徑直地朝前瞅著小沙脊。到達小路跟下,她稍停了一下,朝著那4個粗野人看了一眼。那個最大的正站在那裡,兩手卡腰,分又著腿,大膽地注視著她(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他把自己毫無疑問地也看成是什麼赫爾克勒斯或阿波羅的體現)。突然,幾乎是侮慢地,他向她招了一下手。她戰慄了一下,轉回頭,快步跨向小道,朝她的汽車走去。 ※ ※ ※ 「對,我明白,凱思琳,」內奧米·謝爾茲說,這時她把自己在熱水浴缸中向下沉得更深,很不便地用手把話筒舉高以防沾上水。「不過,我重說一下,我的興趣不可能更少。我不管它什麼該死的查普曼,而且也不打算跳脫衣舞給什麼冒牌的科學家看。」 儘管內奧米口氣中話語粗魯,有種情緒,凱思琳這時倒有點忠於職守起來。「聽你的話音,好像是說他是個江湖騙子。」 「呐,我知道。我讀過關於他的事情——他是耶穌基督——此舉可以包使所有的已婚婦女在床上吸毒尋求刺激而不感罪過,因為她們每個人都這樣做。」 「情況並不都是這樣,內奧米。」凱思琳對內奧米像對其他婦女一樣,並不瞭解。她們碰過幾次面,並不是特意地,是在內奧米去聯合會的很少幾次場合裡。然則,她卻不時地聽到一些傳聞,即便其中有一半是真的,也足以說明內奧米在與男性的接觸方面不能節制自己。因為凱思琳眼下要與什麼舉止放縱的人打交道,自己就不能不十二萬分之小心。她決定,在把內奧米的名字劃掉之前再給她一次機會。「興許,我們中有的人——對這樣的調查懷有同你一樣的想法。不過,我仍然對自己說,查普曼的記錄和用意卻是再好不過的,其結果對人們會有好處。」 「它能治癒殘廢兒童,或者包使婦女永不變老,或能阻止丈夫們的輕率行為嗎?」 「不能。不過,照格雷斯說——」 「那個老婊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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