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漢尼拔 | 上頁 下頁 |
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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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齊見他在門口出現了,來到了聚光燈下的場地上,便遠遠盯住他。在他確信博士正往汽車走去時,急忙拿出了手機叫面疙瘩注意。 吉卜賽人的腦袋像烏龜一樣從領子裡向上伸出,深陷的眼窩表現出皮膚下的嶙峋瘦骨,那樣子也像烏龜。他把袖子卷到手肘以上,在手鐲上吐了口唾沫,用布擦乾了。現在銀手鈞已用聖水洗過,唾沫擦過。他把手藏在外衣下保持乾燥,同時往山上瞅著。一大排攢集湧動的人頭正迎面而來。面疙瘩擠過人流來到街面上,從那兒他可以逆人群前進,看得也更清楚。他沒有助手,只好一個人又碰撞,又掏包。不過那也不成問題,因為他原本打算在動手時被抓住。那小個兒的人來了——來到街沿前了,謝謝上帝。帕齊在博士背後30米處,也在往下走。 面疙瘩在路當中做了一個漂亮的動作。他利用正面開來的出租車,往旁邊一跳,好像在讓路,同時回頭去罵駕駛員,卻跟費爾博士撞了個滿懷,手也伸進了博士的外衣。他感到手臂被一隻手可怕地鉗住了,感到挨了一傢伙,掙脫之後對方便溜掉了。費爾博士大踏步前進著,幾乎毫無耽誤便鑽進了觀光客群裡。面疙瘩自由了,逃脫了。 帕齊幾乎立即來到了他身旁,在鐵門前的門洞下。面疙瘩略微彎下身子,又呼吸急促地站直了。 「弄到手了。他剛好抓住了我。Cornuto(那王八蛋)想揍我的球,可沒有揍到。」面疙瘩說。 帕齊跪下一條腿,小心翼翼地正想從面疙瘩手上取下手鐲,這時面疙瘩覺得腿上熱烘烘濕漉漉的,一挪身子,褲子前部的破口裡射出了滾燙的動脈血。帕齊正抓住手鈞邊想把它取下來,鮮血已經噴了他一臉一手。鮮血四處噴濺,』面疙瘩低頭看時,也噴到了他臉上。他雙腿一軟,靠著大門便往下滑。他一隻手抓住門,想把布片塞到大腿根處,止住從割開的股動脈裡往外直射的血。 帕齊在行動時往往有冷颼颼的感覺,此時他也如此。他用手扶住面疙瘩,讓他背對著遊客,把血射到大門的柵欄裡去,然後扶著他輕輕側臥到地上。 帕齊從面疙瘩口袋裡取出手機,對它說話,好像在要急救車,其實並沒有打開電話。他解開外衣扣子,把外衣撒開,像鷹一樣罩住他的獵物。他身後的人群只顧往前走,對他倆沒有興趣。帕齊從面疙瘩手上取下手鐲,讓它滑進帶來的小匣子裡,再把面疙瘩的手機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面疙瘩的嘴唇在動。「聖母啊,che freddo(我好冷)!」 帕齊狠了狠心,把面疙瘩沒有了力氣的手從傷口處拿開,抓住,好像在安慰他,其實是讓他把血流光。在他肯定面疙瘩已經死去之後,便讓他靠在門上,頭枕著手臂,好像睡著了。然後他混進了移動著的人群裡。 到了廣場,帕齊瞪眼望著空落落的停車場,雨剛開始淋在萊克特博士的美洲豹開走後的幹鵝卵石路上。 萊克特搏士,帕齊已不把他看做費爾博士了。他就是漢尼拔·萊克特博士。 帕齊的雨衣口袋裡可能已有了給梅森的足夠證據。而對帕齊自己已足夠的證據從他的雨衣上滴到了鞋上。 第二十九章 裡納爾多·帕齊的阿爾法車嗚嗚地開到碼頭時,熱那亞天空的啟明星已因東方的電閃而暗淡下來。寒風吹皺了海港裡的水。碼頭外停泊處的一艘貨輪上有人在電焊,橘紅色的火花雨點般灑到黑沉沉的水裡。 羅穆拉留在車裡避風,嬰兒放在膝頭上。埃斯梅拉達兩腿側放,擠在berlinetta(小汽車)的後座上。她自從拒絕碰撒旦之後一直沒說過話。 他們就著濃濃的黑咖啡吃著pasticcini(糕餅)。 裡納爾多·帕齊去了輪船公司辦公室,再出來時太陽已升了老高,映照在鏽跡斑駁的貨船Astra Philogenes(女性祟拜之星)上。那船船體發著橘紅色的光,正在碼頭邊上貨,快完工了。他向車裡的兩個女人招了招手。 Astra Philogenes載重27000噸,在希臘登記。在它去裡約熱內盧的路上可以合法運載12個人,無須有船醫。帕齊在那兒向羅穆拉解釋說她們要搭這船到澳大利亞的悉尼。這事由船上的事務長負責。票錢已經全部付清,絕對無法退款。在意大利,澳大利亞被看做是誘人的地方,好找工作,還有很大的一個吉卜賽群體。 帕齊答應給羅穆拉200萬里拉,按時價折合約計1250美元,他把裝著錢的一個厚厚的信封給了她。 兩個吉卜賽人的行李很少,一個小提包和羅穆拉的假臂(裝在圓號匣子裡)。 下個月的大部分時間吉卜賽人都要在海上度過,與世隔絕。 帕齊第10次告訴羅穆拉說面疙瘩會去的,但不是今天。面疙瘩會把給她們的信……留在悉尼郵政總局。「我對他說話算話,跟我對你們一樣。」他們一起站在跳板頭上,旭日把他們長長的影子投向海港粗糙的地面上時,他對她倆說。 羅穆拉和孩子已經在順著跳板向船上走,要分手了,那年長的女人說話了,在帕齊的經歷裡那是第二次,也是最後的一次。 她用黑得像卡拉瑪塔橄欖一樣的眼睛盯住他的臉。「你把面疙瘩給了撒旦,」她平靜地說,「面疙瘩死了。」埃斯梅拉達僵硬地彎下身子,像彎向砧板上的小雞一樣,準確地把一口痰吐到了帕齊的影子上,然後匆匆跟在羅穆拉和嬰兒身後上了跳板。 第三十章 DHL快遞盒做工精良,指紋專家在梅森房裡起坐區溫熱的燈光下的桌子邊用電動螺絲刀小心冀冀地旋開螺絲。 寬大的銀手鐲嵌在絲絨珠寶架上,立在盒子裡,因此手鐲外表面沒有接觸任何東西。 「拿到這兒來。」梅森說。 指紋若是送到巴爾的摩警局的鑒定處去提取自然要容易得多,那兒的技術人員在白天工作。但是梅森因為私下付了巨額現金,便堅持鑒定要在他的面前進行。「倒不如說在他那只獨眼面前進行。」專家不高興地想道,同時把手鐲連同珠寶架放到男護理員手中的一個瓷盤裡。 護理員把盤子送到梅森的護目鏡前——不能放在梅森胸前那卷頭髮上,因為有呼吸器在不斷送氣,使他的胸部起伏不停。 巨大的手鈞上凝著血,幹血一片片地從手鈞上落到了瓷盤裡。梅森用戴著護目鏡的眼睛看了看它。他臉上沒有肉,也就沒有表情,但是眼睛卻亮了。 「撒指紋粉。」他說。 專家有一份萊克特博士指紋卡正面的複印件。背後的第六個指紋和鑒定沒有複印。 他收拾乾淨凝結的血片。他喜歡使用的龍血指紋粉跟手鈞上血的顏色太相近,他只好採用了黑色,仔細地撤著粉。 「找到指紋了。」他說著停止了工作,擦了擦在起坐區溫暖燈光下的腦袋。光線適宜於拍照,他在提取指紋做顯微鏡鑒定前,先拍下了指紋提取的現場情景。「左手中指和拇指都是16點重合——在法庭上站得住。」他終於說道,「沒有問題,兩者都是一個人的。」 梅森對法庭不感興趣。他那蒼白的手已經在被窩上爬行,摸索著電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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