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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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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屋角傳來的聲音回答,年長的婦女第一次說話了,「我願給你帶一輩子孩子,羅穆拉,我決不碰撒旦。」她的意大利語帕齊只能勉強聽懂。 「坐直了,」帕齊說,「望著我。面疙瘩願意替你幹嗎?羅穆拉,你今晚就要回索利恰諾監獄,還得坐3個月牢。下一回你從孩子衣服裡拿出錢和香煙時就會被抓住……我可以因為你上次的偷竊再給你加判6個月。我還可以毫不費事就宣佈你是個不合格的母親,讓國家帶走你的孩子。但是我如果得到了指紋你就可以出獄,還能夠得到200萬里拉,你的記錄也就消失了。我還會幫你弄到去澳大利亞的簽證。『面疙瘩』願意替你幹嗎?」 她沒有回答。 「你找得到面疙瘩嗎?」帖齊從鼻子裡哼了一聲。「Senti(聽著),把你的東西收拾好,你可以在3個月以後,或是明年的什麼時候到儲藏室去取你的假臂。孩子只好到孤兒院去了。這個年紀大點的婦女可以到那裡去看小東西。」 「小東西?你把他叫東西嗎,大人?他是有名字的,叫……」她搖了搖頭,不願意把孩子的名字告訴這傢伙。羅穆拉雙手捂住臉,覺得面頰跟雙手的脈搏在互相衝擊。然後她用手捂著臉說:「我能找到他。」 「在哪兒?」 「噴泉旁邊的聖靈廣場。他們燒篝火,喝酒。」 「我跟你去。」 「你最好別去,」她說,「你會壞了他的名聲。你就跟埃斯梅拉達和孩子在一起吧——我會回來的,你知道。」 在聖靈廣場,阿爾諾河左岸一個很有魅力的廣場裡,已是夜闌人散。教堂已經關閉,喧鬧聲和熱騰騰的食物香從有名的卡薩琳佳①餐廳飄來。 ①意大利原文意為家庭婦女。 噴泉邊一團簧火還爆著火星。吉卜賽吉他彈奏著,表現的熱情多於天賦。人群裡有一個唱命運歌②的歌手被發現了,推了出來,幾個瓶子都在倒酒,要給他潤喉。他開始唱了,唱的是關於命運的歌,但是被打斷了,要他唱更活潑的曲子。 ②一種憂傷的葡萄牙民歌。 羅歇·勒迪克,又名面疙瘩,坐在噴泉邊上,已經抽了點什麼,迷糊著眼,卻立即在簧火對面人群後發現了羅穆拉,便從小販手裡買了兩個橙子,跟在她後面離開了歌唱的人群。兩人在離篝火不遠處的路燈下站住。這兒的光不像簧火的光那麼熱,凋零的楓樹投下斑駁的葉影,燈光照到面疙瘩蒼白的臉上,泛著綠色。在羅穆拉眼裡他臉上的葉影像是移動的傷痕。她的手挽住他的手臂。 一把刀像一條閃亮的小舌頭從他的拳頭裡閃出。他剝著橙子,橙子皮長長地垂掛下來。他剝好第一個遞給了羅穆拉,再剝第二個時,羅穆拉掰了一瓣塞到他嘴裡。 他們用羅曼語簡單地談了幾句。他聳了聳肩。她遞給他一個手機,告訴了他按鍵,於是帕齊的聲音進入了面疙瘩的耳朵。不一會兒面疙瘩便把手機招好,放進了口袋。 羅穆拉從自己脖子上的項鍊裡取出一個護身符,親了親,掛在那滿身破爛的小個子的脖子上。小個子看了看那東西,跳了兩步舞,裝出被那神聖的東西燙傷的樣子,引得羅穆拉笑了笑。她取下寬大的銀手鐲套到他手上。手鐲很合適,面疙瘩的胳臂並不比她的粗。 「你可以跟我一起待一小時嗎?」面疙瘩問她。 「可以。」她說。 第二十八章 黑夜再次降臨。費爾博士在觀景台酷烈刑具展覽會寬大的石屋裡。他輕鬆地靠在受刑者的吊籠下的石壁上。 他在欣賞觀眾貪欲的臉上種種恐懼的表情。觀眾擠來擠去,冒著熱氣,瞪大了眼在刑具前繞過,前臂上的寒毛倒豎,熱烘烘的氣息呼在彼此的脖子上和面頰上。有時博士拿一張灑了香水的手巾捂住嘴,抵擋太濃的科隆香水和發情的氣味。 打算捕獵博士的人在外面靜候著。 幾個小時過去了。對於展覽品只偶然注意一下的費爾博士對於人群卻似乎永遠興味盎然。有幾個人意識到了他的注意,感到不自然了。婦女們在被碎步走著的參觀隊伍帶走前望著他特別感覺興趣。博士給了組織展覽的標本剝制家幾個錢之後,就可以慵懶地消磨時間了。他獨自待在繩子後面,悠然地靠著石壁。 出口外面,裡納爾多·帕齊在綿綿的細雨裡站在雉堞旁守望。他習慣於等待。 帕齊明白博士不會步行回家。他的車在要塞後山下的一個小廣場上等著他。那是部黑色的美洲豹,優雅的30年車齡的馬克二型車。在細雨裡閃著光,是帕齊所見過的車裡最好的,掛瑞士車牌。費爾博士顯然不需要為掙錢而工作。帕齊注意到了車牌號碼,但是不敢冒險送往國際刑警組織核對。 面疙瘩在城堡觀景台和汽車之間的聖萊奧納爾多陡峭的鵝卵石路上等著。照明不好的街道兩側是高高的石壁。石壁保護了後面的別墅。面疙瘩找到了一道關閉的大門前的陰暗門洞,他可以在那兒避開從城堡觀景台出來的觀光人流。他口袋裡的手機每過10分鐘就在大腿邊震動一次,他必須報告自己在崗位上。 路過的觀光客有的把地圖和節目單頂在頭上遮著細雨。狹窄的街沿上擠滿了人。有的人就往街面上走,逼得從要塞開出的少量汽車放慢了速度。 有拱頂的刑具房裡的費爾博士終於離開了他閑靠的牆壁,眼睛翻向頭上,看了看那饑餓吊籠裡的骷髏,仿佛他們共同保守著一個秘密,然後穿過人群往出口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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