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終極證人 | 上頁 下頁
五三


  法官大人突然變得溫和有加,滿面笑容,「馬克,當我問你問題的時候,請你一直坐在你的位置上,挨著你的律師。」

  芬克朝奧德使了個眼色。終於,孩子要開口了。這下該是時候了。

  「舉起你的右手,馬克,」法官大人說,馬克慢騰騰地照著吩咐做了。右手,還有左手,都在顫抖。

  那個年長的女士站在馬克面前,嚴格地令他宣誓。他沒有站起來,卻朝雷吉身邊靠得更緊了。

  「現在,馬克,我要問你幾個問題。如果有什麼聽不懂的,請不要緊張,只管對你的律師說。好嗎?」

  「我將儘量問得簡潔明瞭。如果你需要到外面去和雷吉,就是洛夫女士說話的話,請告訴我。明白嗎?」

  「好的,先生。」

  芬克把椅子轉過來,面對著馬克,坐在那兒像一隻饑餓的小狗等著餵食。奧德修完了指甲,鋼筆和法律記事簿都準備好了。

  哈裡看了一下筆記,然後朝著證人俯身微笑著,「好,馬克,我想要你向我說明,星期一那天你和你弟弟是怎麼發現克利福德先生的。」

  馬克抓緊椅子扶手,清了清嗓子。這可是他未曾料到的。他在電影裡從來沒有看見過是法官提問題的。

  「我們偷偷溜進活動房停車場後面的小樹林裡去抽煙。」他開始答話,慢慢地講到羅米第一次把水管子插進汽車的排氣尾管裡,然後又鑽進車裡。

  「那你幹了些什麼?」

  「我把水管拔了出來。」他說,講述了他穿過草叢去拿掉羅米的自殺裝置。雖然在這以前,他對他母親和格林韋大夫講過一兩次,也對雷吉講過一兩次,但他從沒覺得有趣。但是,現在當他講述這一切的時候,法官的眼睛開始發亮,他的微笑蕩漾開來。他悄悄地暗笑不已。法警覺得這很滑稽。始終不屑介入的法庭筆錄員聽了也覺得挺有趣。就連坐在書記員位置上的那位年長婦女聽著聽著也露出了訴訟案開始以來的第一絲笑容。

  但當聽到克利福德抓住他,粗暴地折磨他,把他扔進汽車裡時,人們不再覺得滑稽可笑。馬克板著臉回憶著這些情景,眼睛盯著法庭筆錄員的棕褐色淺口無帶皮鞋。

  「這麼說來,克利福德死前你和他一起呆在汽車裡?」法官大人謹慎地問道,表情變得非常嚴肅。

  「是的,先生。」

  「把你弄到汽車裡以後,他幹了些什麼?」

  「他又摑了我幾記耳光,朝我大喊大叫了幾次,還嚇唬我。」馬克說出他所記得的一切,槍,威士忌酒瓶,藥丸。

  小小審訊室裡死一般寂靜,微笑早已蕩然無存。馬克的話語不緊不慢,他的目光避開眾人,他說話時好像神情恍惚。

  「他開槍了嗎?」羅斯福法官問道。

  「是的,先生,」他答道,把關於開槍的經過全部告訴了他們。

  當他講完這部分情況後,便等待著下一個問題。哈裡思考了好一陣子。

  「裡基在哪裡?」

  「藏在灌木叢裡。我看見他偷偷地穿過樹叢,我猜想他可能要去把水管拔下來。他確實這樣做了,我後來發現的。克利福德先生不停地說他聞到了煤氣味兒,他一遍一遍地問我,是否聞到了。我說是的,我想我說了兩遍,但是我知道裡基已經脫險了。」

  「他不知道裡基在那兒嗎?」這是個問不問都無關緊要的問題,但是因為哈裡一時想不起更好的問題,就只好這樣問了。

  「不知道,先生。」

  又是一陣長時間的停頓。

  「這麼說,你在汽車裡的時候,和克利福德說話了?」

  馬克知道接下來將會是什麼,正如審訊室裡的每個人都知道一樣,所以他趕緊回答,想岔開話題。

  「是的,先生。他腦子不正常,不停地說著要飄著去見奧茲國的男巫,要飄到拉拉國去,然後他因為我哭而朝我大喊大叫,後來他又為打了我而道歉。」

  當哈裡在等著看他是否說完的時候,停頓了片刻。「他就說了這些?」

  馬克瞥了雷吉一眼,她正在全神貫注地看著他。芬克又挪近了一些,法庭筆錄員一動不動如木雕。

  「你是什麼意思?」馬克支支吾吾地問道。

  「克利福德先生還說過別的什麼嗎?」

  馬克想了一會兒,心中對雷吉產生了怨恨。他可以簡單地說聲「沒有」,事情就結束了。沒有,先生,克利福德先生沒說過別的什麼事情。他就像一個白癡似的閒聊了大約五分鐘,然後便睡著了,於是我拼命地逃跑。如果他從來沒有見過雷吉,沒有聽過她關於宣誓和說真話的勸導,那麼,他就會簡單地說聲「沒有,先生,」然後就可以回家,或回到醫院,或任何地方。

  他會嗎?記得讀四年級時,有一天,警察舉辦了一個關於警察工作的展覽,其中一個警察演示了一台測謊器。他在班上撒謊大王喬伊·麥克德蒙特身上接上電線,他們看見每當喬伊張口說話時,指針就急跳不止。「每次罪犯撒謊,我們都能逮住,」警察吹噓道。

  周圍到處都是警察和聯邦調查局的特工,那測謊器離他還會遠嗎?自從羅米自殺以後,他撒了不少謊,他對此真的厭倦了。

  「馬克,我問你,克利福德先生是否說了別的什麼事情。」

  「譬如?」

  「譬如,他提到了參議員博伊德·博伊特嗎?」

  「誰?」

  哈裡臉上閃過一絲甜甜的微笑,稍瞬即逝。「馬克,克利福德先生有沒有提到他在新奧爾良的那個案子?就是涉及到巴裡·馬爾丹諾先生的那個案子。有沒有提到已故參議員博伊德·博伊特的什麼事?」

  一隻小蜘蛛正在法庭筆錄員的棕褐色淺口無帶皮鞋旁邊爬著,馬克看著它,直到它消失在三腳架下面。他又想起了那個該死的測謊器。雷吉說過,她會力爭不對他使用測謊器。但是,如果法官下命令要用它怎麼辦呢?

  他作出回答之前的長時間停頓說明了一切,芬克的心撲通撲通直跳,脈膊也加快了三倍。啊哈!這小雜種到底還是知道的!

  「我想我不願意回答那個問題。」他說,兩眼盯著地板,等待著那只蜘蛛重新出現。

  芬克滿懷希望地看著法官。

  「馬克,看著我,」哈裡說,猶如一位慈祥的祖父。「我希望你回答那個問題。克利福德先生提到過巴裡·馬爾丹諾或博伊德·博伊特嗎?」

  「我可以使用第五條修正案嗎?」

  「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它適用于孩子們,不是嗎?」

  「是的,但不是在這種情況下。你沒有捲入博伊特參議員的死亡案。你沒有捲入任何犯罪行為。」

  「那你為什麼把我關進牢裡?」

  「要是你不回答我的問題,我就把你關進牢裡去。」

  「不管怎樣,我要使用第五條修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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