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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克利克曼前額上沁出一串串汗珠。他注意到了人們投過來的目光,電梯幾乎停止了運動,他真恨不能把馬克掐死。

  納沙被擠到了電梯裡側的另一個角落裡,那記響亮的耳光聲迴響在他耳際。他雖看不見馬克·斯韋,但卻聽得清清楚楚。

  「你媽媽沒事吧?」一位護士問道。她站在馬克身旁,低頭看著他,一副關切的神情。

  「是啊,今天她過得快活極了。如果這些警察不去打擾她的話,她當然會好得多,他們這是帶我去監獄,你知道嗎?」

  「為什麼?」

  「不知道。他們不告訴我。當時,我正在想我自己的事,想儘量安慰我媽媽,因為今天早上我們的活動房子被燒光了,我們所有的東西都被毀了。就在這時,他們突然出現了,我現在正到監獄去哩。」

  「你多大了?」

  「才十一歲。不過,這對他們這些傢伙來說無關緊要。他們連四歲的孩子都抓。」

  納沙輕輕哼了一聲。克利克曼仍然雙目緊閉。

  「太可怕了。」那位護士說道。

  「你要是看見他們把我和我媽媽打倒在地的情形就好了。幾分鐘前在精神病區發生的事情,這消息今晚就會報道的,注意看報紙,這些小丑明天就會被炒魷魚的,然後就是起訴。」

  他們在底樓停下來,電梯裡走得空無一人。

  他堅持要坐在後排,就像一個真正的罪犯一樣。這是一輛沒有標記的克萊斯勒牌汽車,但他一眼就認出了停在一百碼開外的停車場裡的這輛車。納沙和克利克曼都有點害怕再跟他說話。他們坐在前排,默不作聲,希望他也能保持沉默,但他們很不走運。

  「你們忘了向我宣讀我的權利。」他說。納沙正飛速駕車向前。

  前排沒有任何反應。

  「嗨,你們這些小丑。你們忘了向我宣讀我的權利。」

  無人作答。納沙開得更快了。

  「你們知道該怎樣向我宣讀我的權利嗎?」

  還是沒有回答。

  「喂,蠢貨。對,就是你,穿耐克鞋的。你知道該怎樣向我宣讀我的權利嗎?」

  克利克曼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但他下定決心不理睬他。在小鬍子的掩飾下,納沙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苦笑。前面亮起了紅燈,車停了下來,他朝兩邊看看,然後加大了油門。

  「聽我說,蠢貨。我自己來宣讀。我有權利保持沉默。聽懂了嗎?如果我說了什麼,你們這些小丑就可以在法庭上用它來攻擊我。明白嗎,蠢貨?當然囉,如果我說了什麼,你們這些笨蛋也不會在意的,還有聘請律師的權利問題,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蠢貨?關於聘請律師是怎麼回事?我在電視上看到過無數次了。」

  克利克曼搖下車窗,以利呼吸。納沙掃了一眼他的鞋子,差點笑出聲來。罪犯低低地坐在後排座位上,兩腿交叉。

  「可憐的蠢貨。連向我宣讀我的權利都不會。這車子臭死了,蠢貨。幹嘛不打掃一下?聞上去一股香煙味。」

  「聽說你喜歡香煙味。」克利克曼說,自我感覺好多了。納沙咯咯笑著,為他的朋友幫腔。他們已經聽夠了這小東西的廢話。

  馬克看見一幢大樓旁邊有一個擠得滿滿的停車場。緊靠大樓的那幾排是警車,納沙把車子拐進停車場,停在了車道上。

  他們領著他急匆匆地走進大門,順著長長的過道走去。他終於不再說話。現在他已經在他們的領地上了,四處都是警察。標牌上寫著:混合拘留室,監獄,檢查室,接待室,許許多多標牌和房問。他們在一張背後裝有一排閉路監視器的辦公桌前停住腳步,納沙在一些文件上簽了字。馬克仔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這會兒,克利克曼倒有點可憐起他來。他看上去顯得更小了。

  他們離開了那兒。電梯將他們帶到四樓,他們又來到一張辦公桌前。牆上的一個標牌指向「少年罪犯室」,馬克心想,很快就要到達目的地了。

  一個身穿制服,手持書寫板,胸前塑料標牌上寫著「多琳」的女士攔住了他們。她看了看幾份文件,又看了看書寫板。「這上面說,羅斯福法官希望把馬克·斯韋安排在單人問。」她說。

  「你們把他關在哪裡我不在乎,」納沙說。「把他帶走就是了。」

  她皺了皺眉頭,看著書寫板。「當然囉,羅斯福總是希望把所有少年犯都安排在單人間裡。他以為這是希爾頓飯店。」

  「難道不是嗎?」

  她沒搭理這話,指了指一張紙,讓納沙在上面簽字。納沙飛快地在上面塗上了自己的名字,說道:「他歸你了,上帝保佑你。」

  克利克曼和納沙一句話沒說就走了。

  「把口袋裡的東西全部掏出來,馬克,」那女士說,一邊將一個大大的鐵盒子遞給他。他掏出一張一美元紙幣,幾個零錢,和一包口香糖。她點了點頭,在一張卡片上寫了些什麼,然後把那張卡片塞進鐵盒的一端。辦公桌上方的角落裡,兩台攝像機對準了馬克。牆上有十幾個屏幕,他在其中一個屏幕上看見了自己。另一個穿制服的女士正在文件上蓋印。

  「這是監獄嗎?」馬克問道,眼睛四下裡張望。

  「我們叫拘留中心。」她說。

  「有什麼不同?」

  聽到這話,她似乎有些不耐煩了。「聽著,馬克。我們這兒口齒伶俐,能說會道的人多的是。你如果保持沉默的話,就會好過得多。」她俯在他面前警告道,口中散發出一股難聞的香煙和咖啡味。

  「對不起,」他說,眼睛濕潤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將被關進一間遠離母親,遠離雷吉的房問。

  「跟我來。」多琳說道,為自己在這種關係中恢復了些許權威而感到自豪。她快步走著,掛在腰間的一串鑰匙晃得叮噹作響。他們打開一扇沉重的木門,沿著過道走去,兩旁是一扇扇間隔相等的灰色鐵門,每扇門旁都有一個編號。多琳在十六號門旁停住腳步,打開房門,「進去。」她說道。

  馬克慢悠悠地走了進去。房間大約有十二英尺寬,二十英尺長,燈光明亮,毯子潔淨。在他右手邊有一張高低床。多琳用手拍拍上鋪。「隨便你睡哪張床,」她說,越發露出一副主人的樣子。「牆是煤渣磚牆,窗戶是打不破的,所以你不要動什麼念頭。」有兩扇窗戶,一扇在門上,一扇在洗漱池上方,都小得連他的頭都伸不出去。「廁所在那邊,是不銹鋼的。不再使用陶瓷的了,曾經有一個小傢伙把便他打碎,用瓷片劃破手腕。不過那是在那幢舊大樓裡。這地方要好多了,是不是?」

  馬克幾乎要說太好了。但是,他很快就洩氣了,他在下鋪上坐下,雙肘撐在膝蓋上。地毯是淡綠色的,和他在醫院裡仔細留神過的那種地毯是同一個品種。

  「沒問題吧,馬克?」多琳問道,語氣中沒有絲毫的同情。這就是她的工作。

  「我能給媽媽打電話嗎?」

  「現在還不行。再過大約一個鐘頭,你可以打幾個電話。」

  「那你能不能給她打個電話,就說我一切都好。她快急出病來了。」

  多琳笑笑,眼圈邊的脂粉裂了開來,她拍拍他的腦袋。「不行,馬克。這是規定,不過她知道你沒事。天啊,再過幾個小時你就要出庭了。」

  「小孩子要在這裡呆多長時間?」

  「不長。有時要呆幾個星期。不過,這是孩子們被起訴前呆的拘留所,然後就被送回家,或送去教養所。」她把鑰匙晃得直響。「聽著,我得走了。這門關上後就自動鎖上了,如果不用我手裡的這把小鑰匙,門一開,警報器就會響起來,那就會有大麻煩。所以,別動任何腦筋,明白嗎,馬克?」

  「是的,夫人。」

  「需要什麼嗎?」

  「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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