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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他們反復研究的中心議題就是:如果馬克·斯韋不肯說,那麼用什麼辦法才能套出他的秘密來。如果一個知情人不肯說出真情,而他所掌握的情況又對刑事訴訟至關重要,那麼用什麼方法才能把情況搞到手?第二個問題是:福爾特裡格想弄清楚有無可能讓雷吉·洛夫洩漏馬克·斯韋告訴她的實情。律師——當事人之間共享的特權幾乎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但儘管如此,羅伊還想探索一下,看看還有沒有空子可鑽。

  關於馬克·斯韋到底是否知道實情的爭議幾小時前已告結束,而且顯然以福爾特裡格勝利而告終。結論是:這個小孩到汽車裡去過。克利福德發神經了,想把真相說出來。這小孩子向警方撒謊,現在他已聘請了一名律師,因為這小孩子知道一些秘密,但又不敢說。為什麼馬克·斯韋不肯幹乾脆脆說出全部實情?為什麼?因為他害怕那個殺害博伊德·博伊特的兇手。全部經過就這麼清楚,這麼簡單。

  星期二晚上十點左右,拉裡·特魯曼敲門進來。整個晚上的大部分時間,他都在麥克蘇恩的辦公室裡。按照福爾特裡格的指示,他們正在著手辦理准許向馬克·斯韋提供安全保護的手續,即讓他享受聯邦證人保護法規定的條款。他們已和華盛頓電話聯繫過十幾次,與聯邦調查局局長丹頓·沃伊爾斯通了兩次電話。如果馬克·斯韋明天上午還不肯告訴福爾特裡格想要知道的東西,他們準備答應他非常誘人的優厚條件。

  福爾特裡格說這一交易很容易做成,對於這小孩子來說.他有百利而無一弊。他們將為他的母親在一座新興城市裡找一份好工作,而且任憑她挑選。他們一家可住進有房基的固定住房,而不用再住條件很差的活動住房了。此外,他們一家還可以得到一筆現金,甚至一輛新汽車。

  馬克坐在陰暗處薄薄的床墊上,眼睛呆呆地停留在那張高床上,看母親正睡在裡基的身旁。他厭惡這病房,討厭這醫院。

  在休息室有個男子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翻閱雜誌,對電視上的節目毫不在意。他坐的那張沙發正是馬克打算睡覺的地方。馬克將兩枚二十五美分的硬幣塞進售貨機,買了一罐雪碧,然後坐到一張沙發上看電視。那男子四十上下,一付疲勞焦慮的樣子。

  傑克·南斯合上手中的雜誌,又撿起一本。他看了馬克一眼,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著馬克,並友好地一笑。「嗨,你好,」他熱情地招呼道,接著又低頭重新讀起雜誌來。

  馬克只是點點頭,因為他現在最不想遇見陌生人。他喝著飲料,渴望安靜。

  「你在這裡幹什麼呀?」那男子問。

  「看電視,」馬克回答道,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傑克看了看手錶,突然站立起來,「我得走了,祝你好運。嗯,你叫什麼名字?」

  「馬克。斯韋。」

  「祝你好運,馬克。我得趕緊走。」他朝電梯走去,消失了。

  馬克挪動到那張沙發上,躺了下來。不到幾分鐘他就睡著了。

  星期三的《孟菲斯新聞》頭版上登了兩幀照片,它們取自楊柳街小學的年刊。他們的名字馬克·斯韋和裡基·斯韋就在這兩張伶俐可愛的笑臉下方。照片的左側登了一篇關於傑羅姆·克利福德自殺事件及其非同尋常後果的文章。這兩個小孩子都與此案有牽連。該文由斯利克·莫勒撰寫,他東拼西湊編成的這篇文章說,此案涉及到聯邦調查局;裡基被嚇昏了;馬克打了911報警電話,卻沒有說出自己是誰;警方向他訊問,可他卻一直沒有開口:他家裡請了一位女律師,名叫雷吉·洛夫;那輛汽車裡面到處發現馬克的指紋,那支槍上也有。故事把馬克寫得像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兇手。

  早晨六點左右,卡倫給馬克送來了報紙。

  「你可出名了,」卡倫邊說邊把報紙的頭版遞給他,並把他的桔子汁放在桌上。

  「那是什麼?」他問道,眼睛一下子就盯住了他的黑白照片。「媽的!」

  「一則小新聞,等你有空時我想請你簽個名。」

  真滑稽。她走了,馬克開始慢慢地讀報紙。雷吉已告訴了他有關指紋和字條的事。那支槍他曾夢見過,但由於記憶上自然出現的差錯,他把他碰過威士忌瓶一事忘了。

  把他的照片登在報上真不公平。他只是一個小孩子,從不惹是生非。可現在他的照片被登在頭一版,被人指指點點。一家報紙怎麼可以把舊年刊上的照片翻出來、並且為所欲為地刊登呢?難道他就不能擁有一點隱私嗎?

  他將報紙扔在地上,走到窗前。天已破曉,外面下著濛濛細雨,孟菲斯市中心正在緩緩醒來。站在這空蕩蕩的屋子裡,透過窗戶往外看那一片片的高層建築,他覺得非常孤單。一小時之內,五十萬人都將醒來。他們邊用咖啡和烤麵包,邊談關於馬克·斯韋、裡基·斯韋的新聞。那一片片黑糊糊的大樓裡不久就會擠滿忙碌的人們。他們會聚在辦公桌和咖啡壺前傳播流言蜚語,對他和那律師之死胡亂議論和猜測:那孩子肯定在車裡。車裡到處有他的指紋,那小孩怎麼進列車裡的呢?他怎麼出來的?他們會把斯利克·莫勒寫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當成真的。

  他從地上撿起報紙來到廳廊。格林韋已在裡基的病房門上貼了一張紙條,禁止任何人,包括護士在內,進入病房。

  馬克在護士值班室前停了下來,把報紙遞給了卡倫。「我去買一個炸面餅圈吃,」他說。

  他走向電梯,跨了進去。就在那一刻,守候在休息室暗處的傑克·南斯轉過身,沖著他的無線對講機悄悄說了什麼。

  電梯裡沒有別人。時間才六點剛過幾分鐘,離上班高峰時間還足足有半個小時。電梯在八樓停了下來,門打開了,一個男子踏了進來。他上身穿著一件白色的實驗室茄克衫,下面穿一條工裝褲,腳上穿著一雙運動鞋,頭戴棒球帽。馬克沒有看他的臉。他討厭碰見陌生人。

  門關了,突然那男子一把揪住馬克,將他按到角落裡,用手指卡住了馬克的喉嚨。那人單膝跪地,從口袋裡抽出一件什麼東西。他那張臉非常可怕,與馬克的臉只相距幾英寸。他喘著粗氣,咆哮著說,「聽著,馬克·斯韋。」這時,只聽到他右手有什麼東西哢嗒一聲,一把雪亮的彈簧刀猛然亮出來。一把好長的彈簧刀。

  「我不知道傑羅姆·克利福德對你說了些什麼。」他急促地說,電梯正在行駛。「但如果你向任何人吐露一個字,包括你的律師,我會殺了你。我會殺了你母親和你的小弟弟,明白了嗎?他住在943號房間,我已看過你們住的活動住房,明白嗎?我也去過你們的小學。」他的鼻息暖暖的,並帶有牛奶咖啡的氣味,而且直接對準馬克的眼睛。「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他令人作嘔地冷笑著。

  電梯停了。那男子已站立起來,靠著門,將彈簧刀藏於腿後。馬克被嚇癱了。那男子還不打算在這裡下電梯。他們在六樓等了十秒鐘,沒有人進來。門關上了。電梯又往下去。

  那男子又向他猛撲過來。這次彈簧刀離馬克的鼻子只有一兩英寸遠,他用粗壯的前臂把馬克按到角落裡,猛地把雪亮的刀子桶向馬克的腰際,迅速而幹練地一刀割斷了一個皮帶搭圈,接著又割斷了一個。他接連不斷的動作已充分表達了他的意思,現在該是進一步強調一下了。

  「我會剖開你的肚子,掏出你的心肝,明白我的意思吧?」他問道,然後鬆開了馬克。

  馬克點點頭。他感到硬噎,好像有一個高爾夫球那麼大的東西堵住了他乾渴的喉嚨,他的眼睛蒙上了淚水。他一個勁兒地點頭,表示明白。

  「我會殺了你,信不信?」

  馬克盯著那把刀,又點了幾下頭。「如果你向任何人說起我,我就找你算帳,知道了?」

  馬克更加使勁地點頭不止。

  那男子把刀塞進口袋,從夾克衫裡面抽出一張折疊起來的彩色照片。他用照片戳了戳馬克的臉,笑著問道:「你以前見過這個嗎?」

  那是馬克二年級時在百貨商店拍的一張照片,在家裡的電視機上面已掛了好多年了。馬克盯住照片看著。

  「認出來了嗎?」那男子向他大聲吼道。

  馬克點了點頭。這照片是獨一無二的,世界上就只有這麼一張。

  電梯在五樓停了,那男子又迅速走到門邊。兩個護士走了進來,馬克終於舒了一口氣。他呆在角落裡,抓著扶手。在三樓,又有三個人進了電梯,站在馬克和帶刀的男子之問。一眨眼,襲擊馬克的人不見了,他在門剛要關上時溜掉了。

  「你沒事吧?」一位護士皺起眉看著他,非常關切地問道。電梯一抖,開始向下行駛。她摸了摸他的前額,指間感到有一層汗。「你臉色蒼白,」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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