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終極證人 | 上頁 下頁


  「對。我在電影裡看到過有人這樣做的。」

  他們的身子向前探,更貼近高草,眼睛瞪得圓圓的,注視著那條從排氣管通向車窗的軟管。引擎在有節奏地空轉。

  「他為什麼要自殺?」裡基問道。

  「我怎麼會知道?但我們得採取些什麼行動。」

  「對,我們離開這鬼地方吧。」

  「不。再等一會兒。」

  「我要走了。你想看他死,你就看吧,但我要走。」

  馬克揪住他弟弟的肩膀,把他身子壓得更低。裡基呼呼直喘氣。他倆都冒汗了。一朵雲彩在天上飄過,遮住了太陽。

  「這要多長時間?」裡基問道。聲音由於緊張而顫抖。

  「不用多久。」馬克放開弟弟,撲到地上,用四肢向前爬行。「你呆在這裡。要是動一動,我就踢你個屁滾尿流。」

  「你要幹啥?」

  「乖乖地呆在這裡。我說話算話。」馬克壓低身子,他瘦瘦的身體幾乎貼在地上。他穿過草叢朝汽車方向匍匐前進。野草幹幹的,足有兩英尺高。他知道那個人聽不到他,但他擔心草的擺動。他在汽車的正後方停下來,然後背朝天,面朝地,像一條蛇似的滑到汽車行李箱影子底下。他手一伸,小心翼翼地將軟管從尾部的排氣管裡拔了出來,放到地上。他沿著原路返回,速度卻稍快了一點。一會兒他就蹲伏在裡基的身邊了。大樹的粗大樹枝向四周伸展,其最遠處的下面,雜草和灌木長得更加茂盛。馬克和他的弟弟就躲在那裡注視著,等待著。他知道一旦被發現,他們可以一溜煙跑向大樹,然後順著小路逃走,那個胖乎乎的男子抓不住他們。

  他們等呀等。等了五分鐘就簡直像等了一個小時一樣。

  「你想他死了嗎?」裡基低聲耳語道,他的聲音幹而細。

  「我不知道。」

  突然,車門開了,那個男子走了出來。他在哭泣,嘴裡在喃喃地說些什麼。他搖搖晃晃地走向車尾,發現軟管脫落在青草叢中。他罵了一聲,又把它塞進車尾排氣管中。他手裡拿著一瓶威士忌,怒氣衝衝地環顧了四周的樹木,然後蹣跚地往回走,一頭鑽進了汽車,砰的一聲關上車門,嘴裡還在咕噥著。

  弟兄倆睜大眼睛看著,心裡非常害怕。

  「他是個十足的瘋子,」馬克喃喃地說。

  「我們離開這兒吧,」裡基說。

  「不!如果他自殺成了,我們親眼看到了或者知道這一切,我們就可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麻煩。」

  裡基抬起頭,似乎想後撤。「那麼我們不要告訴別人就是了。走吧,馬克!」

  馬克再次抓住了他的肩膀,迫使他伏在地上。「給我伏著!我不說走,別想走!」

  裡基緊緊閉住眼睛,哭了起來。馬克對他這副模樣十分厭惡,他搖了搖頭,但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那汽車。小弟弟們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許哭,」他那憤怒的聲音透過牙縫迸發出來。

  「我害怕嘛。」

  「那好。不動就沒事。聽到了沒有?不要動,也不許哭。」馬克又用肘支撐著身子,躲在深深的草叢裡,準備再次穿過高草,慢慢匍匐向前。

  「讓他死了吧,馬克,」裡基嗚咽地輕聲說。

  馬克回過頭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朝著馬達還在運轉的汽車慢慢爬過去。他順著原路匍匐前進,草已稍稍踩過一點,他爬得非常慢,非常謹慎,連裡基都幾乎看不到他。裡基已不哭了,雙眼緊緊盯著駕駛室的門,等著它突然打開,那個瘋男人猛地撲出來將馬克殺死。他腳尖抵地,擺好短跑運動員迅跑的姿勢,準備跑出樹林,快快逃命。他看見馬克在後保險杠下面冒了出來,一手放在尾燈上保持身體平衡,一手慢慢地將軟管從尾部的排氣管中拔出來。青草輕輕作響,高草微微擺動,馬克又回到了他的身邊,氣喘吁吁,大汗淋漓,但奇怪的是,他卻在暗自發笑。

  兄弟倆蹲在地上,活像小樹底下的兩隻小蟲。他們繼續監視著那輛汽車。

  「要是他再出來怎麼辦?」裡基問道。「萬一他發現了我們怎麼辦?」

  「他看不到我們的。但是如果他使勁往這裡看,你就跟著我。還沒等他邁出一步,我們早就溜之大吉了。」

  「為什麼我們不現在就走呢?」

  馬克兇狠地看了他一眼。「我想救他一命,清楚了吧?也許,僅僅是也許,他會認為這一方法不靈,也許他該等一等或什麼的。怎麼連這一點都那麼難以明白?」

  「因為他瘋了。如果他要殺自己,那麼他也要殺我們。怎麼這一點都不懂?」

  馬克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突然車門又打開了,那男子從車子裡跌跌撞撞地出來,嗷嗷直叫,自言自語、重重地踩著青草,走向車尾。他抓住軟管,目不轉睛地瞧著它,好像它太不聽使喚似的。他慢慢地向這一小片曠野的四周察看一番,喘著粗氣,冒著汗。他看看樹木,孩子們輕輕地貼到地上。他又向下看,呆住了,好像他已突然明白。汽車尾部周圍的青草被人輕輕踩過。他跪下來,細細查一查,接著猛地將軟管塞進排氣管,匆匆走回車門,他只是想快死。

  兩顆腦袋同時從灌本叢中冒出來,但只高出幾英寸。他們透過草叢窺視了好長時間。裡基隨時準備逃跑,但馬克在沉思。

  「馬克,行行好,我們走吧,」裡基懇求道。「他差一點發現我們了。要是他帶著槍什麼的,那可怎麼辦?」

  「要是他有槍,他就會用它把自己結果了。」

  裡基咬了咬嘴唇,眼睛又濕潤了。從來都爭不過哥哥,這次他也爭不過他。

  一分鐘過去了,馬克開始坐立不安了。「我再試一次行嗎?要是他還這麼幹,那我們就走。我說話算數,行吧?」

  裡基勉強地點了點頭。他的哥哥匍匐著穿過草叢,慢慢爬進高草叢。裡基用肮髒的手指抹去了臉上的眼淚。

  那位律師張大著鼻孔,用勁吸氣,但呼氣卻很慢。同時他兩眼睜得大大的,從擋風玻璃向外看,企圖斷定這些致命的氣體有否進入血液,開始反應。一支手槍就放在他身邊的座位上。他手裡拿著一隻五分之一加侖的酒瓶,裡面的酒已喝掉一半。他的遺書就放在方向盤上方的儀錶板上,藥瓶旁邊。他向後視鏡瞥了一眼,發現車後面的草叢在晃動。

  裡基看到車門突然打開,馬克已來不及了。門開得真快,好像是踢開的。突然那個高大、粗壯的紅臉漢子跑過草叢,扶著汽車,大聲咆哮起來,裡基站在那裡又驚又嚇,褲子都尿濕了。

  馬克聽到開門聲時,手剛剛觸及保險杠。他驚呆了一會兒,想爬到車底下去,但他像釘在那裡動彈不得,他想逃跑,腳卻發軟,不聽使喚。那個漢子揪住了他。「你,你這小狗雜種!」他咆哮著揪住馬克的頭髮,把他扔進了汽車的行李箱。「你這小狗雜種!」馬克雙腳亂踢,身子扭動,一隻大手打了他一巴掌。馬克又用腳亂踢,但沒有原先那樣猛。他又挨了一巴掌。

  馬克睜大眼睛,惶恐地看著那張相距只有幾英寸的粗野而緋紅的臉。那漢子的眼睛通紅,濕漉漉的,鼻子裡、下巴上液體直往下淌。「你這小狗雜種,」他肮髒的牙齒咬得死緊,透過牙縫咆哮著。

  律師制住馬克,使他動彈不得,反抗不了,接著將軟管又插回排氣管。他抓住馬克的衣領,使勁把他拉出行李箱,拖過草叢,一下子將孩子扔進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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