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遺囑 | 上頁 下頁 |
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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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家子的成員尷尬地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內特不知該怎麼說。 克莉斯蒂打破了僵局。「我會去的。我們可以聊聊。」 「我當然會去的。」他馬上說。走的時候孩子們擁抱了他。在車裡,內特猜測克莉斯蒂是想連續兩天查看他的眼睛裡有沒有酒精的成分。她能看出任何跡象。 內特在塞勒姆呆了三天,他去看了足球賽,深深地為兒子感到驕傲。他再次被邀請去吃晚飯,他答應了,但要求西奧也在場。他同安吉拉和她的朋友一起在學校吃了午飯。 三天后,他該走了。孩子們需要恢復正常的生活,不再受內特帶來的影響。克莉斯蒂一直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她感到很累。內特越來越依戀孩子們。他答應給他們打電話或發電子郵件,還答應不久再去看他們。 他傷心地離開了塞勒姆。一個人居然會墮落到這種地步,連這樣一個美好的家庭都失去了。孩子們小時候的事情他幾乎都不記得了——學校裡的活動,鬼節的服飾,聖誕節的早餐,去商城購物的情形,等等。現在他們都長大了,由另一個男人在撫養。 他往東拐去,隨著車流向前駛去。 就在內特穿行於蒙大拿州、心裡想念雷切爾的時候,哈克·格蒂斯遞交了一項動議,要求不予受理雷切爾對遺囑之訴的答辯。 他的理由很明顯,他花了一個月的時間起草了一份長達20頁的辯狀。現在是3月7日。費倫先生已經死了三個月;內特·奧裡列介入此案也快兩個月了;透露工作進行了三個星期,離開庭審理還有一個月。然而法庭至今仍不具備對雷切爾的司法權。就她的律師的申辯看,也沒有任何能代表她的證明。法庭檔案裡所有的文件都沒有她的簽字。 哈克稱她為「影子方」。他和其他質疑者是在起訴一個影子。 那個女人準備繼承110億的遺產。既然她不怕麻煩地雇了律師,她自然願意接受法庭的裁決。 雖然讓他們耐心等待是件很痛苦的事,但時間的拖延對這些繼承人是有利的。好幾個星期過去了,依然沒有雷切爾的消息。說明她對訴訟毫無興趣。 在星期五上午的碰頭會上,費倫家屬的律師覆議了透露的內容,議論了一番他們的委託人,然後制定了開庭後的策略,但大部分時間他們在猜測雷切爾遲遲不露面的原因。他們被一個荒唐的念頭迷住了:她也許不想要那筆錢。儘管這個想法愚蠢可笑,但每個星期五的上午它都會冒出來。幾個星期過去了,幾個月過去了,中彩的贏家仍然沒有來領取她的大獎。 向遺囑辯護方施加壓力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斯尼德。 哈克、揚西、布賴特以及蘭霍恩反復看了他們這位王牌證人的作證、表演,對他是否能左右陪審團毫無信心了。內特·奧裡列愚弄了他,而這還是在宣誓作證階段。可以想像,到了開庭時,在那些由收入不豐的中產階層組成的陪審團面前,刺向他的刀刃還會鋒利得多。斯尼德是兜裡裝著50萬美元在講他的故事。這很難令人信服。 胎記又使尼古萊特成為一個毫無用處的證人。 他們的委託人也不會贏得別人的同情。除了最令人反感的蘭博外,其他人都得到過給他們創業的500萬美元。陪審團裡沒有一個人能掙到那麼多錢。他們可以哭訴小時候怎麼沒能得到父愛,但有一半的陪審團成員也來自破碎的家庭。 對方和精神病專家的較量很難預料勝負,但這也是開庭審理中最叫他們擔心的。內特·奧裡列有二十幾年在法庭上把醫生駁得體無完膚的經驗。他們這四個接替者是經受不住內特犀利的盤問的。 為了避免開庭,他們只能庭外和解。而要和解,他們就必須找到對方的弱點。雷切爾·萊恩對訴訟不感興趣足以成為他們的理由,也是他們最好的機會和賭注。 喬希仔細審閱了這份動議,他不得不佩服對方;他喜歡玩法律遊戲,講究手段和策略。如果有人也善於此道,即使是他的對手,他也會暗中叫好。哈克這步棋走得滴水不漏——時機的掌握、辯詞的合理性都恰到好處。 儘管遺囑的質疑方在打一場沒有把握的官司,但他們面臨的難題相對內特的來說還是比較小的。內特沒有委託人。他和喬希設法讓這個局面維持了兩個月,但最終也只能聽憑時局的發展。 大兒子丹尼爾堅持要在酒吧見面。內特天黑之後才找到那個地方,離學校有兩個街區。這條街上到處是酒吧和俱樂部。音樂聲,閃爍的啤酒廣告牌,還有女學生從街對面對著你大聲喊叫—— 這一切太眼熟了。它就是幾個月前的喬治敦,但此刻對他毫無吸引力。要是在一年前的話,他准會去招惹那些妞們,跟她們穿梭於酒吧之間,把自己當成一個20歲的小夥子通宵達旦地找樂。 丹尼爾坐在一個很窄的包廂裡等他,身邊還有個姑娘,兩人都在抽煙。他們面前的桌子上各有兩隻長頸的啤酒瓶。父子倆隻握了握手,任何更親密的舉止都會使兒子感到不舒服。 「這是司蒂芙。」丹尼爾介紹了身邊的姑娘,「她是模特。」他又加了一句,似乎要向老爸證明他追的是有檔次的女人。 出於某種原因,內特希望他們父子能單獨呆上幾小時。但看來是不可能了。 他最先注意到的是司蒂芙塗在又厚又鼓的嘴唇上的灰色唇膏,膏塗得很濃。她禮節性地微笑時嘴唇幾乎沒有張開。她的確有模特那種單薄、瘦削的身材。她的手臂細得像掃帚柄。儘管內特看不到她的腿,但他知道那也准是一把骨頭,而且腳踝處至少有兩處文身。 內特立刻對她沒有了好感,而且感覺到對方也不喜歡他:不知道丹尼爾對她說過些什麼。 丹尼爾一年前在格林內爾的大學畢了業,然後去印度呆了一個夏天。內特已經有13個月沒見到他了。他沒有去參加他的畢業典禮,沒有給他寄賀卡和禮物,也沒有打去電話祝賀。要不是那個女模特一邊吐著煙霧一邊毫無表情地望著內特,桌子上的氣氛會很緊張。 「你要啤灑嗎?」看到有侍者走近,丹尼爾問。這是個很殘酷的問題,足以給內特帶來痛苦。 「不,只要水。」內特說。丹尼爾大聲喊了招待,然後問:「還在戒酒,嗯?」 「一直在戒。」內特笑著說。他在避開射來的箭。 「夏天以來你身體一直不好?」 「沒有。我們談些別的吧。」 「丹尼爾告訴我說你進過康復中心。」司蒂芙鼻子裡噴著煙霧說。內特沒想到她居然還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她說得很慢,聲音就像她的眼窩一樣空蕩蕩的。 「是的,進去過好幾次。他還告訴了你什麼?」 「我也進過康復中心,」她說,「但只有一次。」她似乎有幾分自豪,又有幾分為自己在這方面的閱歷不夠豐富而感到沮喪。她面前的兩個啤酒瓶已經空了。 「很好。」內特說完就不再理她。他無法裝得很喜歡她:要不了一兩個月她就會另有所愛的。 「學校怎麼樣?」他問丹尼爾。 「什麼學校?」 「研究生院。」 「我退學了。」他的聲音煩躁不安。他們都感到有壓力。退學同內特也是有關係的。只是他並不十分清楚其中的原因。招待送來了水。 「你們吃過飯了嗎?」他問。 司蒂芙在節食。丹尼爾不餓。內特卻餓壞了,但不想一個人吃。他環顧四周,另一個角落裡有人在吸大麻。這是個嘈雜、肮髒的小酒吧,是他不久以前喜歡的場所。 丹尼爾又點了一支煙,是不帶過濾嘴的駱駝牌:市場上最癟腳的。他朝懸在頭頂上的枝形吊燈吐出一大團煙霧。他有怨氣,也很緊張。 女孩今天來有兩個原因。她可以制止過於激烈的話,甚至是粗暴行為。內特懷疑他的兒子已經一貧如洗了。他很想對父親發洩他的不滿,責備他沒有盡職,但他不敢這麼做,因為老人很脆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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