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遺囑 | 上頁 下頁 |
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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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覺得多。你們做愛時費倫先生脫衣服嗎?」 「當然。我們都脫。」 「他脫得一絲不掛?」 「是的。」 「他身上有沒有明顯的胎記?」 證人在編造謊言時往往會漏掉最重要的事實。她的律師也是如此。他們忙於杜撰故事而忽略了一些要點。哈克或其他的律師只要找一找費倫的幾個妻子——莉蓮、賈妮和蒂拉——她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會告訴他們特羅伊身上有一塊銀幣大小的紫色胎記,長在右大腿靠近臀部、腰下面的地方。 「我不記得有。」尼古萊特回答說。 這個回答讓內特吃了一驚,但隨即他又覺得並不奇怪。他可以相信特羅伊把他的秘書搞到了手,這種事他幹了幾十年了;但他也可以相信尼古萊特在說謊。 「沒有明顯的胎記?」內特再次問道。 「沒有。」 費倫家屬的律師們嚇壞了:難道他們的另一個王牌證人也會變得一文不值? 「沒有問題了。」內特說完離開房間去倒咖啡。 尼古萊特望著律師。律師們則呆呆地望著桌子,思忖這胎記究竟長在什麼地方。尼古萊特離開後,內特把一張屍體解剖的照片攤到桌子對面神情愕然的對手們面前。他一句話也沒說:已經沒這個必要了。 老特羅伊躺在停屍臺上,血肉模糊的乾癟軀體上醒目地長著一塊胎記! 星期三剩下的時間和星期四一整天他們聽取了四個新精神病專家的證詞,他們是被雇來推翻前三位精神病專家的結論的。他們的證詞完全在意料之中,而且千篇一律——神志健全的人是不會跳樓自殺的。 從整體上看,他們的才能不如弗勞爾、紮代爾和泰森來的出色。有兩個是退休的,靠著這份工作在到處混錢,一個是社區學院的教師,另一個在郊區的一個小事務所裡混飯吃。 不過,律師們也沒打算花大價錢去聘名專家。雇用他們的目的無非是把水攪渾而已。人人都知道特羅伊·費倫行為乖僻。現在有四個專家認為他不具備立遺囑的精神能力,而三個專家持相反的意見。就這樣爭論下去,說不準哪一天對方感到厭倦了,想早點做個了斷。不然的話,就由陪審團裡的外行們去琢磨那些醫學術語,然後判明孰是孰非。 新雇用的幾個專家收取了不菲的傭金,所以決不會放棄他們的觀點。內特並不打算改變他們。他取證過許多醫生,深知毫無必要同他們去爭論醫學方面的問題。他只是在這些人的資歷和經驗上做文章。他讓他們看錄像,讓他們批駁前三個心理專家的結論。 等他們的作證於星期四的上午結束後,所有15個宣誓作證就全部做完了。下輪的作證定在3月底。威克利夫計劃在7月中旬進行公開審理。這些證人將再次作證,但地點將移至有旁聽和陪審員到場的法庭上。 內特逃離了城市。他先向西穿過弗吉尼亞,然後往南經過謝南多厄穀。連續九天刺探別人的隱私後,他的腦子已經麻木了。職業和嗜酒曾使他淪喪為一個不知羞恥和禮儀的人。他學會了撒謊、欺騙、隱瞞、糾纏。他可以毫無負罪感地去傷害那些無辜的證人! 但此刻,夜深人靜,獨自坐在車子裡的內特感到了羞恥。他憐憫費倫的幾個子女。他覺得對不起斯尼德:他只是一個想生存下去的小人物。他也後悔不該如此激烈地攻擊那幾個新的精神病專家。 內特很高興他又有了羞恥感。他為此感到自豪。他畢竟還有人的良知。 午夜,他停在了諾克斯維爾附近一個便宜的汽車旅館。中西部的堪薩斯和依阿華正在下大雪。他躺在床上研究地圖,劃出了朝西南方向去的路線。 第二天晚上他睡在了俄克拉何馬州的肖尼,第三天睡在亞利桑那州的金曼,第四天睡在加利福尼亞的雷丁。 他和第二個妻子生的兩個孩子名叫奧斯汀和安吉拉,一個12歲,在上七年級;一個11歲,在讀六年級。他上次見到他們是在7月份:他崩潰前的三個星期,那次他帶他們去看了比賽。愉快的外出最後又以不堪人目的結尾收場。他喝了六罐啤酒——是孩子們替他數的,因為母親要他們這麼做——然後醉醺醺地開了兩個小時的車從巴爾的摩回到了阿靈頓。 孩子們當時正準備隨母親克莉斯蒂和她的第二任丈夫西奧搬到俄勒岡去了。那次應該是內特最後一次和他們看球賽,本該珍惜這次道別的。但他卻喝得酩酊大醉。他在車道上和前妻大吵了一場。孩子們就在一旁看著,他們對此早就習以為常了。西奧還用拖把柄向他威脅。內特後來是在自己的車裡醒過來的。他發現車子停在麥當勞快餐店的殘疾人專用泊位上,座位上有六隻空啤酒瓶。 14年前他們認識時,克莉斯蒂是波托馬克一所私立學校的校長。她是陪審團的成員,內特正好是辦案的律師。開庭審理的第三天她穿一條黑色的短裙,訴訟幾乎因此而中斷。他們的第一次約會是在一個星期之後。內特堅持了三年沒有碰酒精和毒品,後來裂縫出現了,克莉斯蒂非常害怕,她只想逃離他:當他又一次發作時,她帶著孩子離家出走了一年。他們的婚姻經歷了10個動盪不安的年頭。 她現在在塞勒姆的一所學校工作。西奧也在那裡的一個小律師事務所裡工作。內特一直認為是他把他們帶走的。但他誰也不能責怪。 他在離目的地還有兒小時行程的梅德福附近從車上給學校打了電話。他足足等了五分鐘。 「你好。」 「克莉斯蒂,是我,內特。」他說。他覺得自己很傻,居然對一個一起生活了10年的女人自報身份。 「你在哪裡?」她問,似乎覺得危險近在咫尺。 「梅德福附近。」 「在俄勒岡?」 「是的。我想看看孩子。」 「好的。什麼時候?」 「今晚,明天也行,我不著急。我已經出來好幾天了,隨便看看,沒什麼計劃。」 「嗯,當然,內特。我想我們可以安排一下。只是孩子們挺忙的,你知道。學校,芭蕾,足球。」 「他們好嗎?」 「他們很好。謝謝你關心。」 「你呢?過得怎麼樣?」 「我挺好的。我們很喜歡俄勒岡。你呢?」 「我也很好,謝謝你關心。我現在滴酒不沾,克莉斯蒂,真的。我已經徹底戒了酒和毒品。看來我還會離開律師這個行當。不過我很好。」 她以前也聽過這種話:「那很好,內特。」她的措詞很謹慎,事先已斟酌好了接下來說什麼。 他們答應第二天晚上一起吃晚飯,這樣她就有足夠的時間替孩子們做好準備,整理整理房間,讓西奧考慮一下他扮演什麼角色。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排練並安排好退路。 「我不會妨礙你們的。」內特掛機前說。 西奧決定那天工作得晚些,以避開他們的團聚。內特緊緊地擁抱了安吉拉。奧斯汀只跟他握了握手。他發誓不去嘮嘮叨叨地說他們又長高了多少這類話。克莉斯蒂在臥室磨蹭了一個小時,儘量讓孩子們去重新認識他們的父親。 他也不想為一些無法改變的事情一個勁地道歉。他們坐在書房的地板上,談論著學校、芭蕾和足球。塞勒姆是一個漂亮的小鎮,要比華盛頓小許多。孩子們適應得還不錯,結識了很多朋友,有一個好的學校和好的老師。 晚飯是意大利麵條和色拉。內特講了許多巴西叢林裡的故事。顯然,克莉斯蒂沒有看到那些報紙。她對費倫案一無所知。 7點整,他說他該走了。孩子們還有作業,明天上學挺早的。 「我明天有一場足球賽,爸爸。」奧斯汀說。內特的心幾乎停跳了。他已記不得孩子們上次喊他爸爸是在什麼時候了。 「是在學校比賽。」安吉拉說,「你能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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