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遺囑 | 上頁 下頁
七二


  應該在那裡。那是一輛租來的美洲豹,維修保養得一定很到位。清洗,打蠟,月租金付現鈔。

  「謝謝,喬希。」

  「我把你的家具存放在一間小儲藏室裡。衣服和個人用品堆放在汽車裡。」

  「謝謝。」內特一點沒感到意外。

  「你身體怎麼樣?」

  「很好!」

  「我說,內特,我在閱讀有關登革熱的資料。需要一個月才能完全康復。別對我隱瞞什麼。」

  一個月。這分明是向他在捅暗拳。再呆上一個月,老夥計。也許你身體還很虛弱,無法工作。這些臺詞他內特也會寫。但不會有打鬥場面的。

  「只是身子還有點虛,我睡得很多。喝得也不少。」

  「喝什麼?」

  「瞧,又要提老話了。」

  「是的。」

  「我沒有沾一滴酒,喬希。別緊張,我沒出差錯。」

  這話喬希已經聽過好多遍了。雙方的語言都有些刺耳,他們並不想這麼做。於是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車開得很慢。

  波托馬克河還沒有完全結凍,大的冰塊緩緩地漂向喬治敦。

  車子堵在鏈索橋上的時候,內特一本正經地宣佈說:「我不打算回公司了,喬希。一切都過去了。」

  喬希沒有明顯的反應。他也許在為一個老朋友和幹練的訴訟律師的辭職感到失望,也許在為事務所終於能甩掉一個頭痛的包袱感到慶倖。他也可能無動於衷,因為內特的離去是勢在必然的。

  逃稅的麻煩最終會讓他連駕駛執照都保不住。所以他只問了句:「為什麼?」

  「有很多理由,喬希。就說我累了。」

  「大多數訴訟律師幹了20年後都累垮了。」

  「我也聽說了。」

  退休的話題談夠了。內特主意已定。喬希也不想改變他。離超級杯賽①還有兩個星期,紅魔隊沒有打入決賽。他們談起了橄欖球的話題。為了能在凝重的氣氛中繼續他們的談話,男人們通常都這麼做。

  儘管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內特仍覺得街道很肮髒。

  斯塔福德夫婦在華盛頓西北的韋斯利山莊有一幢豪宅。他們在切薩皮克還有一幢}別墅,在緬因州有一座木屋。四個孩子都己經大了,各奔東西。斯塔福德太太喜歡旅遊,而喬希則熱衷於工作。

  內特從他車子裡取出了一些冬天的衣服,然後在供客人使用的浴室裡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巴西的淋浴水流沒這麼暢快。飯店裡的水永遠是熱不熱、冷不冷的。肥皂也比這裡的小。他對每一件東西都做著比較。他一想到「聖洛拉」上的淋浴就覺得好笑:抽水馬桶上面吊著一根繩子,拉動後噴頭裡就會送出溫熱的河水。他比自己想像的還吃得起苦,這是他從這次冒險經歷中獲得的收益。

  他刮了鬍子,然後漱洗牙齒。他慢條斯理地進行著老的一套個人衛生,在很多方面,回家的感覺是挺不錯的。

  喬希住宅底層的那間辦公室要比城裡的那間大,但同樣淩亂得很。他倆去了那裡喝咖啡。該是內特彙報工作的時候了。內特從倒黴的空中歷險開始,談到了緊急降落、撞死了一頭牛、農夫的三個孩子以及潘特納爾聖誕節的淒涼景象。他詳細敘述了騎馬經過沼澤、遭遇鱷魚的經歷,然後是怎麼被直升機營救回來。他對聖誕夜的狂飲隻字未提,他特別感到羞恥,再說講出來也沒什麼意義。他提到了雅維、韋利、「聖洛拉」以及北去的旅程。當他和雅維在小船上迷路時,他記得自己當時很害怕,只是一時忙於應付也顧不上害怕了。現在回到了文明、安全的地方,再想想那段流浪的經歷,倒是挺後怕的。

  他的敘述令喬希大感驚訝。他想表示歉意:派內特去了這樣一個險惡的地方;但這次旅程顯然也很刺激。內特不斷提到了鱷魚,還講到一條在河邊曬太陽的蟒蛇和一條遊經他們身邊的森蚺碰到了一塊。

  內特描述了那裡的印第安人:他們赤身裸體,食物單調,生活乏味,他還談及了酋長和他不想讓他們走的經過。

  然後是雷切爾。當他講到這裡時,喬希拿出了本子開始記錄。

  內特對她作了極其詳盡的描述,從她柔和的嗓音一直講到她穿的涼鞋和旅行鞋。他還說到了她的茅屋和藥箱,說到了雷克和他的瘸腿,還有印第安人注視雷切爾時的那種眼神,他講了毒蛇咬死孩子的那件事。他把雷切爾告訴他的個人經歷一字不漏地轉述了一遍。

  內特以一個法庭老手所具有的清晰的思路面面俱到地介紹了有關雷切爾的情況以及他自己收集到的情況。在談及那筆遺產和那些文件時,他引用了雷切爾的原話。他還記得她當時曾說特羅伊的那份遺囑顯得很原始。

  內特還敘述了離開潘特納爾的情景。但這方面的記憶不多。他輕描淡寫地談及登革熱:真正讓他吃驚的是他居然還能活下來。

  一個女傭端來了午飯、湯和熱茶。

  「現在的情形是,」喬希喝了幾口湯後說,「如果她拒絕接受特羅伊遺囑裡的遺贈,那麼這筆錢仍將留在他的遺產裡。但是,如果遺囑被證明是無效的,那就不存在什麼遺囑了。」

  「遺囑怎麼會無效呢?他們的精神病專家在他跳樓前幾分鐘還對他進行過精神鑒定呢。」

  「現在又有了更多的精神病專家。他們酬金豐厚,持有不同的意見。事情會弄得一團糟的。他所有舊的遺囑都扔進了碎紙機。萬一有一天發現他死後沒留下一份有效的遺囑,那麼他的七個子女就可以平分他的遺產。既然雷切爾不想要,她的那份就會被其他六個人瓜分。」

  「那些白癡每人可以拿到10億美元。」

  「差不多!」

  「推翻遺囑的可能性大不大?」

  「不是很大。我還是相信我們能打贏這場官司。但情況會發生變化的。」

  內特在房間裡來回走著,嘴裡嚼著一塊鹹餅乾在琢磨這件事:「既然雷切爾什麼都不要,幹嗎還要去為遺囑的合法性辯護呢?」

  「有二個理由,」喬希立刻說。他和以往一樣對問題早已做了方方面面的考慮。他有一個總體的設想,準備逐一跟內特解釋「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們的委託人立了一份有效的遺囑,按他自己的意願對遺產做了分配。作為他的律師,除了保護這份遺囑的完整性,我沒有其他的選擇。第二,我知道費倫先生對他子女們的態度。他一想到他們會把手伸向他的口袋就害怕。我也有同感,看著他們每人拿走10億美元我會坐立不安的。第三,雷切爾還有改變主意的可能。」

  「不用考慮這一點。」

  「聽我說,內特,她也是人。那些文件還在她的手裡。幾天後她會重新考慮這件事的。也許她從來沒有發財的念頭,但至少會想到有了這筆錢可以做許多事。你跟她解釋過財產信託和慈善基金嗎?」

  「我自己對那些東西也搞不清楚,喬希。別忘了,我是個訴訟律師。」

  「我們準備在法庭上保護費倫先生的遺囑,內特。問題是,談判桌上最重要的席位是空的。雷切爾需要有個代理。」

  「不,她不需要。她不在乎。」

  「如果她沒有律師,訴訟就無法進行。」

  內特可不是眼前這位戰略大師的對手。黑洞無形中打開了,他己經陷了進去,他閉上眼睛說:「你在開玩笑。」

  「不。而且這事不能再拖了。特羅伊是一個月前死的。威克利夫法官急於知道雷切爾·萊恩的下落。對方已經提交了六份質疑遺囑的訴訟,他們背後的壓力也很大。新聞連篇累犢地報道。如果我們露出一點風聲,說雷切爾打算放棄一切,事情就會失去控制。費倫的繼承人以及他們的律師會樂得發瘋。法官也會一下子對這場辯護失去興趣。」

  「你是要我當她的律師?」

  「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內特。如果你想辭去這份工作也可以。但你必須再接最後這件案子。坐到談判桌上去保護她的利益。」

  「有個麻煩:我是你事務所的合夥人。」

  「這是個小麻煩,因為我們的利益本來就是相同的。我們——遺產和雷切爾——有著共同的目標,那就是保護遺囑。我們坐的是同一張桌子。但從技術上考慮,我們可以說你在8月份就已經離開事務所了。」

  「這句話倒是實情。」

  兩人都不得不承認這一不偷快的事實。喬希喝著茶,眼睛始終盯著內特:「到時候我們去找威克利夫,告訴他你已經找到了雷切爾。她日前不想露面,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她要你去保護她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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