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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接著,他們又經過下個河流的交匯處,可在雨中他們幾乎什麼也看不清。雅維關小了油門在觀察河道,然後猛地將船向右拐去,似乎知道了該往哪兒走。但內特相信,他們早已迷失方向。幾分鐘後,河道消失在一個到處是爛樹樁和灌木叢的地方——一個他們從未見過的、讓人過目不忘的地方。雅維迅速掉轉船頭,他們迎著風暴沖去。那場面真令人膽戰心驚,天空漆黑一團,湍急的水流翻騰著白浪。

  駛回到交匯處後,他們在風暴中扯直嗓子交談了一會兒。然後選擇了另一條河。

  天黑之前,他們經過了一個很大的氾濫平原,是一個臨時形成的大湖,同他們先前遇到漁夫的那個地方有些相似,但四周並沒有漁夫的影子。

  雅維在眾多的支流中選擇了一條,他顯得熟門熟路,似乎他每天都在潘特納爾的這個角落裡航行。天空中劃過一道閃電。使他們在瞬間的工夫隱約看見了前面的水路。雨勢減弱了,暴風雨正在漸漸地遠離他們。

  雅維關掉引擎,仔細地觀察起了河岸。

  「你在想什麼?」內特問。暴風雨中他們很少交談。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們迷路了。但內特不想逼著雅維承認。

  「我們要在岸上搭個帳篷。」雅維說,語氣像是在提建議而不是談計劃。

  「為什麼?」

  「因為我們得有個地方睡覺。」

  「我們可以輪流在船上打盹。」內特說,「船上更安全。」他說話時顯出一個經驗老道的水手所具有的自信。

  「也許吧,但我覺得還是停下來的好。繼續在黑暗中行駛會迷路的。」

  我們早就迷了三個小時了,內特想說。

  雅維把船引到了一處長有植物的岸邊,他們沿著河岸順流而行,用手電查看著較淺的水域。如果水面上閃出兩個小紅點,那准是鱷魚的眼睛。幸虧他們沒有發現。最後,他們用繩子將船系在一棵10英尺高的樹幹上。

  晚飯是半幹半濕的鹹餅乾和內特從未嘗過的罐頭小魚,還有香蕉和奶酪。

  風一停,蚊子就叮上來了。他們互相傳遞著驅蟲劑。小飛蟲像一片烏雲從船的這頭飛到船的那頭。雨雖然停了,但他們誰也沒有脫下雨披,蚊子咬得很凶,但無法咬透塑料布。

  晚上11點左右,天空開始明澈起來,但沒有月光。河水輕輕地晃動著小船。雅維提出先由他來值班。內特儘量使自己舒舒服服地打上一個盹。他把腦袋擱在帳篷上,伸直兩腿。他的雨披開了一個口子,幾十隻蚊子蜂擁而入,在他的手腕上一陣叮咬。河裡發出撲通的聲響,也許是一條蛇。這條鋁殼的小船根本不適和人躺。

  睡覺是不可能的了。

  弗勞爾、紮代爾和泰森,這三位幾星期前對特羅伊·費倫做過精神鑒定,然後在錄像機前和一份長長的書面陳述中一致確認他神智健全的精神病專家被解雇了。他們不僅遭解雇,而且還被費倫家屬的律師們罵成是白癡、瘋子。

  他們找到了新的精神病專家。第一個是哈克領來的,他的酬金是每小時300美元。哈克是在一份以出庭律師為讀者的雜誌的分類廣告裡發現他的,他叫薩博,是個退休的開業醫生,眼下很願意為錢而作證。他看了費倫先生的言行舉止後便斷定,他不具備立遺囑的能力。一個神智清醒的人是不會跳樓自殺的,而把110億美元的遺產留給一個陌生的繼承人更加表明他內心的極度混亂。

  薩博非常想接費倫這樁案子,否定前三個專家的結論是一件極具挑戰性的事、名聲太有誘惑力了——他從未接過有名的大案;再說,這筆可觀的酬金足以供他作一次東方之旅。

  所有費倫家屬雇用的律師都急於推翻弗勞爾、紮代爾和泰森的鑒定結果。而這麼做的惟一途徑是要找到新的專家和新的結論。

  與成功酬金相比,按小時收取的律師費即便怎麼優厚也是小菜一碟。既然那些繼承人無法按月支付數額上大的傭金,律師們同意將事情簡化,各家按百分比分成,哈克要百分之四十,但雷克斯大罵他貪心,他們最後同意拿百分之二十五。格裡特從瑪麗·露絲·費倫·傑克曼那兒硬擠出了百分之二十五。

  最大的贏家是沃利·布賴特,這個街頭的棍混兒堅持要利比蓋爾和斯派克按兩份算:這樣,他就爭取到他們所得份額的一半。

  在提起訴訟前的這場亂轟轟的爭權奪利中,沒有一個費倫家族的成員對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確提出過疑問。他們對律師很信任,再說,人人都在質疑遺囑的有效性,誰也經不起成為輸家:賭注太大了!

  由於哈克在費倫所有的律師中最善於抛頭露面,所以他引起了費倫長期以來的僕人斯尼德的注意。自殺事件發生後誰也沒有注意過斯尼德。在法庭上忙得不可開交的人們把他給忘了。他失去了工作、宣讀遺囑時,斯尼德就坐在法庭上。他用墨鏡和帽子掩住自己的臉,所以沒有被人認出,他是流著眼淚離開法庭的

  他恨費倫的子女,因為特羅伊恨他們。多少年來,為了幫助特羅伊擺脫來自家庭的煩惱,斯尼德違心做了許多缺德的事。他安排了一切!當男孩因吸毒而被捕時,他去賄賂警察;他為保護特羅伊的情婦而向太太們說謊、當那個情婦當上太太後,他又要為保護特羅伊新的女朋友們向她們說謊。

  介於他出色的工作換得了什麼呢?孩子和太太們稱他是奴才。他忠心耿耿地為主人服務了一輩子,到頭來費倫先生什麼也沒留給他!一個子兒都沒有!雖然他這幾年薪金頗豐。也買保險,但這點錢遠不夠維持餘生,為了這份工作以及主人,他犧牲了一切。他拋棄了常人的生活,因為費倫先生要求他每時每刻都盡守職責。家庭對他而言是不可能的事,他也沒有真正可以交心的朋友。

  費倫先生是他的朋友,他的知己,他惟一可以信賴的人。在過去的幾年裡,費倫先生曾多次許諾會照顧他的一生,他也知道在一份遺囑裡有他的名字,他親眼見過這份文件。費倫死後他能繼承100萬美元的遺產。特羅伊那時候的資產是30億美元。斯尼德當時想,這100萬真是區區小數。隨著老頭越來越富有,斯尼德估計他的那份遺贈也在增加。

  他偶爾也在他認為適當的時候旁敲側擊地問及此事,但費倫先生不僅厲聲斥責了他,而且。還威脅要徹底剝奪他的繼承份額。

  「你和我的子女是一路貨。」他說。費倫把可憐的斯尼德整得夠慘的。

  不知怎麼,他的100萬竟然變成零。他感到很不是滋味。他不得不加入敵人的陣營,因為他無路可走。

  他在杜邦廣場附近找到了哈克·格蒂斯聯合律師事務所的新辦公樓。女秘書說,格蒂斯先生非常忙。

  「我也很忙。」斯尼德毫不客氣地回答說。他一直在特羅伊身邊工作,他很瞭解這些律師。他們總是很忙。

  「把這個給他。」他遞給秘書一個信封,「這事非常緊迫,我在這裡等10分鐘,然後就去找另一家律師事務所。」

  斯尼德坐了下來,眼睛望著地面。地毯是新的,卻是便宜貨。

  女秘書遲疑了片刻,然後推門進了一個房間。信封上有一張手寫的紙條:

  「我為特羅伊工作了30年。我知道所有的情況。馬爾科姆·斯尼德。」

  哈克很快就出現了,手裡握著那張紙條,滿臉笑容,似乎想用友好的姿態給斯尼德一個好印象。他們幾乎是一路小跑地來到一間大辦公室,秘書跟在他們身後。不,斯尼德不想要咖啡、茶、水或可樂。哈克關上門並上了鎖,

  辦公室裡有一股油漆味。書桌和書架都是新的,但木質很不相配。沿牆堆放著一盒盒的文件和雜物。斯尼德細細地觀察著。

  「剛搬進來的?」他問。

  「搬了幾個星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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