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遺囑 | 上頁 下頁
三八


  沒人敢提議不去干擾遺囑。他們對按老傢伙的意願辦事毫無興趣。財富是他創造的,可現在他們要來瓜分它。

  按桌子的順序兜了三四圈後,他們決定先查明六個繼承人在費倫先生去世時的負債情況。但這一打算又因法律條文上的吹毛求疵而不了了之。

  「配偶的債務是否也包括在內?」雷克斯的律師哈克問。那位脫衣舞娘安布爾擁有色情俱樂部,大部分債務都是在她的名下。

  「牽涉到國內收入署的債務怎麼算?」小特羅伊的律師問,小特羅伊這15年來一直有著稅務方面的麻煩。

  「我的委託人沒有授權我公佈財務方面的情況。」蘭霍恩說。她的這個聲明頓時凍結了這個議題。

  不情願的態度更證實了一個人人心照不宣的事實——費倫的繼承人個個債臺高築!

  作為律師。他們都十分關心公眾輿論;媒體會怎樣報道他們的訴訟呢?他們的委託人不僅僅是一群嬌慣而又貪婪的孩子,如今又被他們的父親剝奪了繼承權。但他們擔心新聞媒體會這麼宣傳:公眾的輿淪是很重要的!

  「我建議找一家公共關係事務所,」哈克說;這主意不錯,其他人立刻表示也有同樣的想法,雇一些精於此道的專職人員把費倫的繼承人包裝成有孝心、重感情的好孩子。他們很愛那個很少有時間跟他們相處的父親,一個乖戾、好色、瘋癲的老傢伙——對、就這麼幹!把特羅伊貶成十惡不赦的壞蛋,把他們的委託人打扮成無辜的受害者。

  這個想法在與會者中間引起了共鳴,每個人都興高采烈地發揮著自己的想像力,這時有人提出了一個問題:費用怎麼付?

  「這筆開銷是很大的。」一個律師說,他自己每小時就要收取委託人600美元的酬金,他的幾個不派用場的助手也要拿400美元。

  人們的熱情立刻降了溫。哈克出了個餿主意:這筆開支由每個事務所分攤!會場上鴉雀無聲。

  「我們以後再討論這個問題吧。」哈克為自已找了個臺階說。

  可以想見。這個話題再也不會被提及了。

  他們接著談到雷切爾,她會在哪兒呢?是否要聘請一家一流的偵探事務所去找到她?他們都有這種關係,這個想法很有感染力,引起了異乎尋常的反響:誰不想代理這位指定的繼承人呢?但他們最終決定不去找雷切爾,主要是因為在找到她後該怎麼做無法達成共識。她很快就會露面的,當然是帶著她自己的隨從律師了。

  會議在歡快的氣氛中結束了。律師們為自己安排了一個理想的結局。離開時他們已經想好了下一步的計劃:馬上打電話給委託人,得意地告訴他們事態的進展。他們會毫不含糊地宣佈,根據律師們的共同智慧,他們決定要大動干戈地對遺囑進行質疑。

  河水一直在上漲,個別地方已漫過了河堤,淹沒了沙洲和茂密的灌木林,就連他們隔上二小時才遇見的那些住宅的院子也浸沒在水中。

  河面上的漂流物越來越多——水草,斷枝,整棵的樹木,隨著河面的加寬,水流也更急了。使得逆流而行的速度更趨緩慢。

  但沒人去關心時間。內特被客氣地解除了船長的職務,因為「聖洛拉」撞上了一棵漂流在河面上的樹樁,如此大的樹樁內特還不曾見過,沒有造成什麼損害,只是船的震動驚醒了雅維和韋利。

  他們匆匆地跑回了駕駛室,內特又回到掛著吊床的甲板上,他一個上午不是看資料就是觀賞野生動植物。

  喝咖啡時雅維走了過來:「你覺得潘特納爾怎麼樣?」他問。兩人並排坐在一張長凳上,手臂搭著圍欄,腳懸空在船外。

  「很美。」

  「你熟悉科羅拉多州嗎?」

  「是的,我去過那兒。」

  「每到雨季,潘特納爾的河流都要氾濫,被它淹沒的地區有科羅拉多州那麼大。」

  「你去過科羅拉多州?」

  「是的。我有一個表兄在那兒。」

  「還去過什麼地方?」

  「三年前,我表兄和我一起坐灰狗跑遍了整個美國。只有六個州沒去。」

  雅維是個貧窮的巴西青年,才24歲。內特的年齡是他的兩倍,而且,比他有錢得多,然而雅維在美國到過的地方比內特多得多。

  不過,口袋裡有錢的時候內特總是去歐洲旅行:他最喜歡的飯店在羅馬和巴黎。

  「等洪水停了以後,」雅維繼續說道,這兒就是旱季,到處是草地、瀉湖和沼澤。這兩種季節的交替循環使得這兒的野生動植物比世界上任何地方都豐富。這兒鳥的種類有650種,比美國和加拿大的加在一起還多。至少有2000種魚類、水裡還生活著各種各樣的蛇、寬吻鱷、鱷魚。甚至還有碩大的水獺。」

  好像接收到某種信號似的,他指向一片小森林旁的一小片灌木叢:「瞧,一頭鹿」他說,「這兒有許多鹿,還有許多美洲豹、大食蟻獸、以及金剛鸚鵡。潘特納爾到處是野生動物。」

  「你是在這裡出生的?」

  「我是在科倫巴的醫院裡出娘胎的,但我從小就生活在河上,這裡是我的家。」

  「你說過你父親是引水員?」

  「是的,我很小的時候就跟他到處跑。清晨,當人們還在睡夢中時,他會允許我掌一會兒舵,我10歲時就熟悉了這兒的主要河道。」

  「他後來死在這條河裡?」

  「不是這條河,是塔奎裡河,在東面。他當時駕駛著一條載著德國遊客的船。他們遇上了暴風雨。惟一的生還者是個艙面水手。」

  「什麼時候的事?」

  「五年前。」

  當慣了出庭律師的內特有許多問題要問。他需要知道細節——細節能打贏官司。但他只說了句:「我很抱歉,」沒有再問下去。

  「他們想毀掉潘特納爾。」雅維說:

  「誰?」

  「許多人,擁有農場的大公司,他們在潘特納爾的北面和東面開闢出大片的土地做農場,主要植物是soja,他們稱之為大豆。他們要出口。森林砍伐得越多,水土流失就更為嚴重。河流裡的沉積物在連年增加,由於農場的土質不好,公司使用大量的噴劑和化肥。我們這裡出現了化學物質。許多大公司還在河上攔壩,圍墾新的草場。這也影響了河水氾濫的週期性。汞正在使大量的魚死亡。」

  「這裡怎麼會有汞的?」

  「開礦,北面正在開採金礦。他們使用了大量的汞。汞流進河裡,河水最終又流入潘特內爾。魚吃了那玩意兒就死。什麼東西都往播特納爾傾倒。庫亞巴是東面一個100萬人口的城市,沒有汙水處理系統。可想而知那裡的污水都到哪兒去了。」

  「政府不管嗎?」

  雅維擠出一絲苦笑:「你聽說過上idrovia嗎?」

  「沒有。」

  「那是在潘特納爾開鑿的一條大水渠。這樣做是想把巴西、玻利維亞、巴拉圭、阿根廷和烏拉圭連接起來。他們以為這樣就可以拯救南美了。可這會使潘特納爾的水源漸趨枯竭。而我們政府卻持支持的態度。」

  內特想說幾句保護環境之類的冠冕堂皇的話,可他突然想到他們美國人正是世人皆知的最大的能源消耗者。

  「這裡依然很美麗!」他改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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