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遺囑 | 上頁 下頁


  「是的,我看見他鑒了這份遺囑,」斯尼德說,「就在幾秒鐘之前。」

  「是他的筆跡嗎?」斯塔福德問。

  「是的,是他的筆跡。」

  「他申明了這是他最後的遺囑嗎?」

  「他說了。」

  斯尼德還來不及看一眼上面的內容,斯塔福德就把遺囑收了回去。他和德班重複了同樣的證詞,然後面對攝像機也做了敘述。攝像機關了,他們幾個乘電梯去一樓,向費倫先生訣別。電梯裡擠滿了費倫的雇員,他們既驚愕又急切地想最後見一面平時難以見到的老人。大廈很快走空了。斯尼德在一個角落裡飲泣,人群被保安攔到了外圍。特羅伊孤零零地躺在血污中。警車呼嘯而至,有人給特羅伊的慘狀拍了照,然後用一塊黑布蓋住了屍體

  再看那幾個家庭,剛才受到的驚嚇很快就被些微的哀傷覆蓋了。他們低頭佇立一旁,沮喪地注視著那塊黑布,心裡在盤算如何應付接下來的事情。看見特羅伊就不能不想到金錢。對一個感情上很疏遠的親屬——哪怕是父親——的哀傷絲毫不會影響他們對5億美元的渴望。

  就雇員們而言,他們起初的震驚漸漸變成了困惑。他們都聽說特羅伊就住在他們的頭頂上,但很少有人見過他。他怪誕、狂癡,而且有病——有各種各樣的謠言傳進他們的耳朵。他不喜歡跟人接觸。這幢大廈裡的幾個副總裁一年也只見他一次。既然公司在他不過問的情況下也經營得如此成功,那麼他們今後的生計應該是沒有後顧之憂的。

  對精神病醫生紮代爾、弗勞爾和泰森來說,他們在這段時間可不好過。你們剛才還宣佈他神智很健全,可幾分鐘後他就跳了樓。

  然而,即使是瘋子也會有清醒期——他們在人群中哆嗦著,不停地念叨著這個法學術語。就一個精神病人而言,只要他有片刻的清醒期,他的簽字就依然能使遺囑生效。他們堅持自己的觀點:謝天謝地,一切都有錄像為證。老特羅伊剛才的反應非常敏銳。他的神智完全正常。

  對律師們來說,驚嚇很快消除了,而且也沒有哀傷。他們毫無表情地站在委託人的身邊,注視著眼前慘兮兮的局面。這筆酬金不是個小數。

  救護車開上來,停在特羅伊的身邊。斯塔福德跨過路障,對保安耳語了幾句。

  特羅伊很快就被抬上擔架運走了。

  22年前,為了逃避紐約地方稅,特羅伊·費倫把他的公司總部遷到北弗吉尼亞。他花了4000萬美元建造了這幢大廈以及周圍的設施,另外,居住在弗吉尼亞給他節約了許多倍的資金。他是在一場難纏的訴訟案中遇到喬希·斯塔福德的,當時,斯塔福德是聯邦地方法院一個嶄露頭角的律師。那一回,特羅伊是輸家,斯塔福德是贏家。特羅伊十分欣賞對方的辦事風格和鍥而不捨的韌勁,於是就雇用了他。在過去的10年中,斯塔福德靠為特羅伊工作而掙的錢使自己的事務所擴大了一倍,而且還成了富翁。

  在費倫先生最後的幾年裡,最接近他的人就數喬希·斯塔福德了。他和德班這會兒回到了14層的會議廳,鎖上門。他們叫斯尼德去休息,把他支開了。

  在攝像機的鏡頭面前,斯塔福德打開信封,取出了三張黃色信紙。第一張是特羅伊寫給他的信。他對著鏡頭說:「這封信寫於今天,1996年12月9日,星期六。信是手寫的,由特羅伊·費倫寫給我本人。一共有五段文字。我將一字不漏地宣讀如下:

  親愛的喬希:此刻我已經死了。我寫有旨意如下,戍要你嚴格地遵照執行。如有必要可進行訴訟,但我的旨意必須嚴格地予以執行。

  第一,我要求儘快驗屍,其理由將會顯得十分重要。

  第二,不舉行葬禮或其他任何形式的儀式。屍體火化,骨灰從空中撒在懷俄明州的牧場。

  第三,我的遺囑在1997年1月15日之前不予公開。法律上並沒有要求立即公開遺囑的條文。因此,我要你坐等一個月。

  再見。特羅伊。

  斯塔福德慢慢地將第一張信紙放在桌子上,然後又小心翼翼地拿起第二張紙、他審視了一會兒,然後對著鏡頭說:「這是一份只有一頁紙的文件。是特羅伊·費倫的最終遺囑。我全文宣讀如下:

  「特羅伊·費倫的最終遺囑。我,特羅伊·L·費倫,神智健全,記憶正常,特在此申明以前所有簽署的遺囑均為無效,我的財產作如下分配:

  「我的孩子小特羅伊·費倫、雷克斯·費倫、利比蓋爾·傑特、瑪麗·露絲·傑克曼、基娜·斯特朗以及蘭博·費倫,每人將得到一筆足夠償還他們目前債務的錢款。但這筆錢款將不得用於償還他們新的債務。如果他們中的任何人對這份遺囑的有效性提出異議,就將被取消這份遺產的繼承權。

  「我的前妻莉蓮、賈妮和蒂拉不能獲得我的任何遺產。她們在離婚時已得到了合理的補償;

  「我剩下的遺產全部由我的女兒雷切爾·萊恩繼承,她於1944年11月2日生於路易絲安那州新奧爾良的天主教醫院,她的母親名叫伊芙琳·坎甯安,現已去世。」

  斯塔福德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兩個人,他不由得停頓了片刻,然後繼續往下念:

  「我委託我所信任的律師喬希·斯塔福德為這份遺囑的執行人,並授予他一切必要的便宜行事權力。

  「這份文件將作為我的手寫遺囑。文件的每一個字都由我親筆書寫,我在此簽字。

  「特羅伊·上·費倫。1996年12月9日下午3時整。」

  斯塔福德把信紙放在桌上,對著攝像機眨了眨眼睛:他需要去大廈外面走一圈,或許吸上幾口凜冽的空氣。但他堅持住了:他拿起第二張信紙:

  「這也是寫給我的。我念一下:『喬希,雷切爾·萊恩是位於巴西和玻利維亞邊境上的一個世界部落傳教團的傳教士,她目前在一個遙遠的印第安部落工作,這個印第安部落在潘特納爾①。離它最近的一個鎮叫科倫巴。我沒法找到她,我有20年沒有跟她聯繫了。特羅伊·費倫』」

  ①潘特納爾,巴西西南部的氾濫平原。

  德班關掉攝像機,圍著桌子轉悠了兩圈;斯塔福德在反復地讀信。

  「你以前知道他有一個私生女嗎?」

  斯塔福德心不在焉地凝視著牆壁:「不知道。我為特羅伊起草過11份遺囑,他從未提到過她。」

  「我想這也沒什麼可驚訝的!」

  斯塔福德不止一次地說過,特羅伊·費倫已經不會讓他感到驚訝了。他無淪在生意場還是在私生活上一向隨心所欲,反復無常。經常惹出是非來。斯塔福德老跟在他後面替他救火,光花在這上面的錢就有好幾百萬。

  但這次他還是震驚了,他剛剛目擊了一次戲劇性的自殺場面:一個身陷輪椅的老人竟會一躍而起,沖向平臺。現在,他手裡又拿著份具有法律效力的遺囑,幾段匆忙寫成的文字將世界上最大的一筆財富饋贈給了一個從未聽說過的女繼承人,而他事先從未提起過這個意圖:遺產稅將高得令人咋舌。

  「蒂普,我需要喝一杯。」他說。

  「還有點嫌早。」

  他們來到隔壁費倫先生的辦公室,發現所有的地方都沒有上鎖。秘書和其他在14樓工作的人此刻仍在樓下。

  他們反身關上門,匆匆穿過一排排辦公抽屜和文件櫃。特羅伊料到他們會來。要不然,他私人的地方總是上鎖的。他料到喬希會馬上就去他的辦公室。在他書桌中間的一隻抽屜裡,他們發現了一份五個星期前與亞曆山德裡亞火葬場簽定的合同。合同下面是一份有關世界部落傳教團的資料。

  他們收集了可以帶走的東西,然後找到斯尼德,讓他把辦公室的門鎖上。

  「遺囑上是怎麼寫的,最後的那一份?」斯尼德問。他臉色蒼自,眼睛虛腫。費倫先生不可能不留給他什麼就一走了之的,他畢竟忠心耿耿地為他當了30年的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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