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遺囑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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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最後的幾秒鐘了,但此刻隱約有一絲恐懼從我心頭掠過。 我現在必須拿出比我積聚了幾個星期的還要多的勇氣來。 斯塔福德、德玖和斯尼德望著這幾張黃紙,茫然不知所措。 「這是我的遺囑,」我拿起鋼筆宣佈道,上一份手寫的遺囑,每個字都是我親筆寫的,就在幾小時之前。寫遺囑的日期是今天,簽字的日期也是今天。我又一次潦草地簽上了我的名字:斯培福德驚愕得不知做何反應。 「以前所有的遺囑就此無效,包括五分鐘前我簽署的那份。」我重新把紙折好,放回信封。 我咬緊牙關,提醒白己對死的渴望。 我把信封推到斯培福德的面前,與此同時,我從輪椅上站了起來,我的腿在顫動,我的心在狂跳。只需要幾秒鐘的時間。還沒等著地我就肯定死了! 「嗨!」有人在喊,我想那是斯尼德。但我已經把他們撂在身後了。 我這個瘸子走過了,不,幾乎是跑過了好幾排皮椅子,跑過我的一幅肖像畫——我妻子的一幅拙作,跑過房間裡所有的擺設,來到那排滑門前。我知道滑門沒有上鎖,因為就在幾個小時前我把一切都排練過了。 「站住!」有人大聲在喊,他們在我身後行動起來。整整一年沒人看見我走動過。我握住把手推開了門。凜冽的寒氣撲面而來。 我光著腳走上了狹窄的平臺。我沒有朝下看便縱身越過了欄杆。 斯尼德離費倫先生僅兩步之遙,他一時覺得能抓住他。見老頭從輪椅上站立起來,邁開腿,而且幾乎是躍向門口,他驚呆了。 費倫先生的腿已經有好多年沒那麼利索了。 斯尼德剛跨到欄杆前就驚叫起來,然後無奈地望著費倫先生悄無聲息地向下墜落,望著他的身體在空中扭動、翻滾,逐漸變小,直到撞上地面。斯尼德拽著欄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後,他哭了。 喬希·斯塔福德比斯尼德慢一步來到平臺、目睹了跳樓的大部分過程。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至少那縱身一躍是那麼的迅疾;而身體在空中的墜落卻是那樣漫長。一個體重150磅的人從300英尺的高度掉下去只需要五秒不到的時間,可斯塔福德後來對別人說,那個老頭一直在空中飄浮,如同一片在風中飛舞的羽毛。 蒂普·德班緊隨斯塔福德來到欄杆前,他只看見費倫的身體墜落在大門和環行車道之間的磚砌露臺上的一刹那。不知怎麼的,德班手裡捏著那個信封,這是他在追趕老特羅伊時不知不覺撿起的。當他站在凜冽的寒風裡,望著下面恐怖的一幕,看見第一批路人向死者走去時,他覺得手裡的信封越發沉重起來。 特羅伊·費倫的下墜並沒有達到他夢想中的戲劇效果。他希望能像天使一樣嫋嫋飄落,拖著長長的絲袍,完成一個完美的燕式跳水動作,然後摔死在驚駭萬分的那幾個家庭面前;按他的估算,他們這時應該剛好走出大廈。然而。見到他墜地而亡的卻只有一個普普通通的在職雇員,他在一家酒吧剛吃完午餐。耗去了不少時間,這會兒正匆忙地穿過停車場朝這兒走來。他聽見有個響聲,抬頭朝樓頂望去,驚愕地看見個白晃晃的裸體正翻滾著向下飄落,隨它一起飄落的還有纏在脖子上的一塊像床單一樣的東西。它仰面落在磚地上,發出由物體猛烈碰撞而產生的沉悶的聲響,那個雇員跑向出事地點,這時,一個保安也發現情況有點不妙,便從費倫大廈旁邊的崗亭裡沖了出來。他們都沒有見過費倫先生,因此誰也沒認出這是誰的屍體。死者流著血,光著腳,裸露的軀體扭曲著,手臂上纏著一塊布。顯然已經死了。 只要再晚上30秒,特羅伊就能實現他的願望了。幾個家庭成員此刻正在第五層的一個房間裡,最早走出大廈的是蒂拉、蘭博、泰森醫生以及隨行的律師,所以他們最先看見自殺現場;蒂拉發出一聲驚叫。這叫聲並非出於悲痛、關愛或者失落,她只是被老特羅伊橫屍街頭的慘像嚇壞了。慘厲的尖叫聲清晰地傳到了14層樓上斯尼德、斯塔福德和德班的耳朵裡。 蘭博覺得眼前的景象真夠刺激。在這個沉溺於電視和遊戲機的男孩的眼裡,最吸引他的是地上那堆凝固的血污。他離開尖叫的母親,在死去的父親身邊蹲下身子,保安的手重重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是特羅伊·費倫!」有個律師俯身看著屍體說。 「別胡說八道。」保安說。 「哇!」那個雇員喊了起來: 更多的人從大廈裡跑出來。接著來到現場的是賈妮、基娜、科迪和他們的精神病醫生弗勞爾以及律師,但沒有尖叫聲,也沒有歇斯底里的發作。他們擠在一起,同蒂娜和她的那群人保持著距離,呆呆地看著可憐的特羅伊。 隨著對講機的嘎嘎聲,又一個保安來到了現場。他控制住了現場,並叫了一輛救護車。 「叫救護車有什麼用?」小雇員說。因為是第一個來到現場的,他覺得自己對事故後果應該有更多的發言權,「你想用你的車把他搬走?」保安說。 蘭博看著鮮血漸漸滲進砂漿的縫隙裡,均勻地分開,順著斜面向附近一個結冰的噴水池和旗杆流去。 一部擠得滿滿的電梯停在大廳,從裡面走出莉蓮和她的一家,還有一幫隨從:上了和雷克斯都曾經在大廈裡有過自己的辦公室,因此就把車停在西面的停車場。這群人正向左邊的一個出口走去,這時,靠近大門的一個人喊了起來:「費倫先生跳樓了!」他們頓時改變了方向,來到靠近噴水池的磚砌露臺:他們在那兒看到了他。 他們不需要指望腫瘤了。 喬希·斯塔福德過了整整一分鐘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他的腦子又按照律師的思路運轉起來。他在平臺上一直等到最後一個家庭出現在現場,這才叫斯尼德和德班回到房間裡。 攝像機仍開著。斯尼德面對鏡頭,舉起右手,做了不說假話的宣誓,然後強忍住淚水,敘述了他親眼看見的一切。斯塔福德打開信封,把那張黃顏色的紙舉到離鏡頭很近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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