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陷阱 | 上頁 下頁 |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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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記鐘頭,合夥人解釋說,來去自便。只要活幹了就成。 米奇說意思他懂了。看來,每天干16個小時並不稀奇。 一家大公司的一位律師打斷了他們的談話,跟埃弗裡說了起來。他先是慰問一番,接著問起了死者家屬。去年,他和喬·霍奇一起處理過一起案子。他簡直不能相信這樁悲劇。埃弗裡把他介紹給米奇。他又說他參加了葬禮。他們等著他離開,可他沒完沒了地嘮叨著他是多麼難過。顯然,他是想探聽詳情,埃弗裡卻口封得死死的,他終於走開了。 兩點,用餐的顯貴們漸漸離去。埃弗裡簽了支票,領班送他們到門口,司機正在轎車後面耐心地等著。米奇貓進後座,沉到了厚實的皮椅座裡。他望著林立的高樓和行進的車流,然後看看人行道上匆匆來去的行人。心想,不知他們當中有幾個人見過大轎車和曼哈頓俱樂部裡面是啥樣兒?又有幾個能在10年之後成為富翁?他笑了,感到很愜意。遠在萬英里之外的哈佛,我不欠你的學生貸款啦!而肯塔基更是恍若隔世。他的過去被忘卻了。他來到了這兒,未來的路就在腳下。 裝飾師正在他的辦公室等著。埃弗裡說了聲對不起先走了,他讓米奇一小時後到他的辦公室去開始工作。女裝飾師帶來了許多本辦公室裝潢及用品圖片,米奇徵求她的意見,並盡可能饒有興趣地聽她講,然後對她說他相信她的眼力,隨便她挑什麼都成。她選了一張不帶抽屜的櫻桃木辦公桌,幾隻暗紅色真皮沙發椅,還有一塊貴重的東方小地毯。米奇說太好了。 她走後,米奇坐到那張舊條桌前。這桌子看上去很精緻,要不是因為有人用過,算是舊貨,倒還正合他的心意。辦公室15英尺見方,北面有兩扇6英尺高的窗子,與對面那棟舊樓的二樓遙遙相望。沒什麼景致可看。他要費很大的勁兒,才能勉強瞥見東方的那條河。他暗自思忖著:一定要弄間更漂亮的,等著瞧吧。 尼娜·赫夫小姐敲了敲門,自我介紹說她是這兒的秘書。她45歲,身材敦實肥胖。只要看她一眼,你便會明白為何她至今還是孑然一身。她沒家庭負擔,顯然是把錢都花到了衣著和化妝用品上——花再多的功夫打扮也是白費蠟!米奇真不明白她幹嘛不花點錢請個健美顧問什麼的。她直截了當地對米奇說,她在這家公司幹了8年半了,對辦公室的一套程序,了如指掌,要有什麼問題,只管問她好了。米奇謝了謝她。她說原先她在打字室裡工作,這次調她回來幹秘書活,她真是感激不盡。米奇點點頭,仿佛聽懂了她說的話。 「你妻子叫什麼名字?」她問。 「問這幹嘛?」 「如果知道她的芳名,她打電話來,我也好親熱些,友好點呀。」 「叫艾比。」 「你喝什麼樣的咖啡?」 「濃的,我自己會泡。」 「我替你泡,沒關係的。這也是秘書的分內活嘛。」 「我要自己泡!」 「哪有秘書不泡咖啡的!」 「要是你敢碰一下我的咖啡,我就把你送到收發室舔郵票去。」 「我們有自動舔票機,華爾街那幫傢伙舔郵票嗎?」 「這只是打個比方。」 「得了,你妻子的大名我記住了,有關咖啡的問題我們也達成了一致,我想我已經準備好,可以開始工作了。」 「上午8點半準時上班。」 「是,老闆。」她走了。米奇暗暗笑了笑。她可真是個自作聰明的傢伙,不過倒也很逗。 拉馬爾的辦公室在緊隔壁。他上班雖遲了些,可還是在米奇這兒逗留了一會兒,約好晚上7點帶凱和孩子們去看米奇的新家。 亨利·奎因5歲,姐姐荷麗7歲,兩個小傢伙趴在嶄新的餐桌上斯斯文文地吃麵條。艾比看著他倆,做起了寶寶的夢來,米奇覺得他們機靈討人喜歡,但沒激起他那方面的感想。他正忙著回憶一天裡發生的事。 女人和孩子們吃完了,都各自娛樂去了。 「他們把你安排在托勒手下工作,我真有點吃驚。」拉馬爾抹了抹嘴說。 「為什麼呢?」 「我想他還不曾指導過一個普通律師。」 「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 「倒也沒有。他很能幹,不過不怎麼與人合作,有點獨來獨往,喜歡自顧自地幹。他和妻子鬧彆扭,據說已經分居了。但他從來不談這事,總悶在心裡。」 米奇推開盤子,呷了口冰鎮茶。「他是不是個出色的律師?」 「是的,非常出色,能當上合夥人的都很出色。他的主顧中有好些是大富翁,在他的庇護下偷稅漏稅達數百萬。他指導的很多偷稅投資項目風險都很大,近來,他甘冒風險與國內稅收局頂著幹,這方面他是出了名的。你得做大量的研究工作,研究如何鑽稅法的空子。那是挺有意思的。」 「午餐時,他一半時間都在給我上開收費賬單的課。」 「那絕對重要。總是有股壓力逼你要多開收費賬單。我們所能兜售的就是時間。你一通過資格考試,開收費賬單的情況每週都要受到托勒和麥克奈特監督,他們把你的收入情況輸入計算機,馬上就能知道你到底為公司掙了多少利潤。頭6個月,他們期望你每週開30到40小時的收費賬單,兩三年後,每週50小時。在考慮你升合夥人之前的好幾年間,你得持續不斷地每週幹滿60小時。任何一個能幹的合夥人,沒一個不是每週開滿60小時收費賬單的。」 「那可是個不小的數目呀。」 「聽上去是那麼回事,這中間也有鬼。好的律師,每天大多只需幹八九個小時,卻能開12個小時的賬單。這就叫虛報,自然對客戶不公平,可人人都這麼幹。那些大公司就是靠虛報發起來的。」 「好像不道德吧。」 「好多事都不道德。一個大夫一天為上百號特護病人看病,可能嗎?那些給病人做不必要手術的醫生又道德嗎?其實,有些我所見過的最不道德的人恰恰還是我的客戶。如果他們是百萬富翁、億萬富翁,想依靠你來合法地欺詐政府,這樣,你虛報一點服務費是很容易的。我們全都這麼做。」 「公司教你們這麼幹嗎?」 「不,全靠自學。一開始,你可以拼命幹許多個鐘頭,可你總不能老這麼幹,於是,你就走起捷徑來了。真的,米奇,要不了一年,你就知道怎樣只幹10小時卻能開出兩倍的收費賬單了。這似乎是律師必備的第六感。」 「我還得具備什麼?」 拉馬爾攪著冰塊,想了一會。 「要有一些玩世不恭,幹這一行的人要不了多久都得這樣。在法學院,你對律師職業懷有一種神聖感。什麼個人權利的鬥士啦,憲法的捍衛者啦,受壓迫者的衛士啦,客戶利益的維護者啦,等等等等。可是,等你到這兒幹上6個月,你就會明白,律師不過是一張嘴,隨時都可以賣給出最高價碼的人,不論是誰,惡棍也好,混蛋也罷,只要付得出高得怕人的費用就成。哦,是的,你會變得玩世不恭的。那很令人悲哀,真的。」 「我剛上班,你不該在這個節骨眼上對我講這些。」 「錢會補償一切的。一年兩萬塊錢竟能讓人忍受那麼多苦役,真是令人吃驚。」 「苦役?你說得真可怕。」 「對不起。還不至於那麼糟。我的人生觀上週四徹底變了。」 「不想看看房子嗎?可棒啦。」 「改日吧,這會兒我只想找個人談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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