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陷阱 | 上頁 下頁 |
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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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克奈特說:「米奇,我想跟你談件事,上次你來這裡時原本就該談的,可我忘了。」 米奇等了一會兒,終於說:「好的。什麼事?」 幾個合夥人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麥克奈特。「我們還不曾容忍過哪個新來的律師背著學生貸款的負擔上崗的。我們寧願你把精力心思花在別的事兒上,把錢也花到別的東西上面。你欠多少?」 米奇呷了口咖啡,很快地算了算。「將近23,000美元。」 「你今天上午第一件事,就是把有關材料送到路易絲的辦公桌上。」 「你,呃,你是說公司願意償付這筆貸款?」 「這是我們的規矩,除非你反對。」 「不反對。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不必說什麼啦。過去15年裡,我們都是這麼對待每一個新來的律師的。把文件交給路易絲好啦。」 「這真太慷慨啦,麥克奈特先生。」 「嗯,是的。」 中午時,一輛高級轎車在車流中徐徐穿行,埃弗裡·托勒在車上侃侃而談。米奇使他想到了自己的過去,他說。他是一個來自破碎家庭的窮小子,在得克薩斯西南部到處寄人籬下,中學一畢業,便流落街頭。他靠著在一家鞋廠上夜班掙得的錢上完了大專。得克薩斯大學埃爾帕索分校的獎學金使他敲開了通向成功的大門。他以優異的成績從該校畢業,向11家法學院提出入學申請,最後選上斯坦福。他畢業時是全班第二名,拒絕了西海岸所有大公司的聘請。他想做稅法工作,只想做稅法工作。16年前,奧利弗·蘭伯特招了他,那時,公司裡的律師還不足30名。 他有妻子,還有兩個孩子,不過他很少談他的家庭。他滔滔不絕地談錢。錢是他最喜愛的東西,他這麼說。他的頭一個100萬已經存到了銀行裡,下一個再等兩年也就夠了。只要你一年毛收入有40萬,那是要不了多久就能掙到的數目。他專門替購買超級油輪的人撮合合夥股份,是這方面首屈一指的專家,每小時收費300美元,每週幹60小時,有時達70小時。 米奇一開始每小時收費100美元,一天至少幹5小時,直到通過資格考試拿到執照。而後每天可望幹8小時,每小時150美元。開給客戶的收費賬單是公司的命脈,一切都圍著它轉。晉升啦,加薪啦,獎金啦,生存啦,發跡啦,統統取決於一個人開出的收費賬單的情況。新來的夥計更是如此。要想得到上司的呵責,簡單得很,只要不重視每天開出的收費賬單的數目就行了。埃弗裡不記得受到過這方面的呵責,也沒聽說過公司有誰不重視自己的收費賬單情況的。 普通律師每小時收費的平均數是175美元,合夥人嘛,300美元。米利根有兩個客戶每小時付他400美元。納森·洛克曾每小時拿過500美元,那是牽涉到在好幾個國家互換資產的稅法活兒。每小時500美金呐!埃弗裡一想到這便來了神兒。他念念有詞地算了起來:每小時500美元,每週50個小時,每年50周。一年可就是125萬呀!幹法律這一行賺錢就這麼容易。你弄一幫律師,論小時幹活,用不了多久就能建起一個王朝。律師越多,合夥人賺的錢就越多。 可別忽視收費賬單哪,他告誡米奇說,這是生存的第一要訣。要是沒什麼業務資料可以用來開賬單了,立即向他的辦公室報告。他多的是。每月10日,合夥人要在一次豐盛的午餐會上檢查頭一個月的收費賬單情況。那可是個隆重的儀式呢。羅伊斯·麥克奈特先念每一個律師的名字,然後是此人一個月的收費總數。合夥人之間的競爭很激烈,不過是誠心善意的。他們全都富起來了,不是嗎?目的相當明確。至於普通律師,誰收費少了,是沒人說什麼的,除非他連著兩個月都這樣。奧利弗·蘭伯特會附帶地說他幾句。還不曾有誰連續三個月收費都上不去的。普通律師,如果開出收賬單的數目特別高,也可以掙得一份獎金。合夥人資格取決於創收的實績紀錄,因此千萬別忽視收費情況,這永遠是壓倒一切的頭等大事,當然,要在資格考試以後。 資格考試是件令人討厭的事,是樁必須忍受的苦役,是任何哈佛畢業生都用不著害怕的玩意兒。只要集中精力複習,努力記住在法學院學的每一門課程內容就成,他說。 轎車駛進了兩幢高樓間的一條側街,在一個小天篷前停了下來,天篷從路邊一直延伸到一扇黑色金屬門前。埃弗裡看看表,對司機說:「兩點再來。」 吃頓午飯要兩小時?米奇心想。如果開收費賬單給客戶的話,那就是600美元啊。多浪費呀。 曼哈頓俱樂部餐廳佔據著一幢10層辦公大樓的頂層。埃弗裡把這幢樓房稱做垃圾堆,不過很快又指出這家俱樂部是全城最棒的午餐和宴樂場所。它不僅提供美味佳餚,更有那舒適愜意的氛圍:這裡全是白人,全是闊氣的白種男人。赫赫有名的人,赫赫有名的午餐。銀行家、律師、行政要員、企業家,還有幾個政客,還有幾個貴族。一座鍍金電梯徑直向上穿過空蕩蕩的辦公樓層,停在了環境優雅的10樓。領班親熱地叫著托勒先生的名字,詢問了他的好友奧利弗·蘭伯特和納森·洛克的情況。他為失去科律斯基先生和霍奇先生深表慰問。埃弗裡謝了他,並把公司的最新成員介紹給他。埃弗裡最喜愛的餐桌就在拐角裡,已為他準備好了。一個名叫埃利斯的殷勤備至的黑人遞過菜單。 「公司不允許午餐時喝酒。」埃弗裡翻開菜單說。 「我午餐從不喝酒。」 「很好。那喝點什麼?」 「茶,冰鎮的。」 「冰鎮茶,給他。」埃弗裡對招待說,「給我來杯孟買馬丁尼①,放冰塊的,再放三顆橄欖。」 ①一種雞尾酒。 米奇不做聲,在菜單後面偷偷笑著。 「公司的規矩真是太多了。」埃弗裡咕噥了一句。 他喝了一杯馬丁尼,又要了一杯,不過兩杯過後他不再喝了。他替他們兩個叫了菜,是一種烤魚,那天的特色菜。他很注意體重,他說。他每天還到一家健康俱樂部去活動活動,那是他自己的健康俱樂部。他邀米奇哪天跟他一起去出出汗,也許在資格考試後吧。 米奇問到了他的孩子。他說他們跟母親住在一起。 魚烤得很生,土豆片也很硬。米奇在盤裡挑挑揀揀,一邊慢慢吃著色拉,一邊聽合夥人一一說著其他吃午餐的人。那張大餐桌邊上,與幾個日本人坐在一起的是市長,公司的一個銀行家主顧就坐在旁邊的桌子上。還有一些人都是大名鼎鼎的律師和大老闆之類的人物。他們都吃得津津有味,看上去個個地位顯赫,威風凜凜,餐廳裡的氣氛不禁有些沉悶、乏味。照埃弗裡的說法,俱樂部的每一個成員都是不可一世的人物,不論在各自的領域,還是在市里,都是一股潛在的力量。埃弗裡在這裡真是如魚得水。 他們都謝絕了甜點,要了咖啡。每天上午,米奇可在9點前到達辦公室,埃弗裡解釋說,點了一支蒙特齊諾香煙。秘書們會在8點半到。工作時間是上午9點到下午5點,不過沒有誰一天只幹8小時的。就他本人來說,他在辦公室幹到晚上8點,很少在6點前離開過。他每天可以開出12小時的收費賬單,天天如此,不論實際上他到底幹多少個小時。一天12小時,一周5天,一小時300美元,一年算50周。90萬美元!那就是他的目標。去年,他只開了70萬,不過那是因為受了一些個人問題的影響。只要活幹了,公司可不管你米奇是6點,還是9點上班。 「大門什麼時候開?」米奇問。 人人都有一把鑰匙,他解釋說,因此可以來去自由。保安措施雖然很嚴,不過門衛也習慣了這幫視工作如命的人。有些人的工作習慣聽起來簡直像天方夜譚。維克多·米利根,年輕時,每天干16小時,每週7天,直到當上合夥人。後來,他星期天不幹了,再往後,生了場心臟病,星期六也只好放棄工作了。大夫硬要他一天只幹10小時,一周幹5天,打那以後,他一直都不開心。馬蒂·科津斯基叫得出所有門衛的名兒,他一向9點上班,因為想和孩子們一起吃早飯。他9點到辦公室,半夜才離開。納森·洛克聲稱,秘書一到,他便沒法好好工作,因此他6點上班,對他來說,上班太遲是不體面的。他是個61歲的老人,存款不下1000萬,卻照例從早上6點幹到晚上8點,一周幹5天,外加星期天半天。要他退休,就是要他的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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