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鵜鶘案卷 | 上頁 下頁
六八


  「他是保安員,」施瓦布說道。

  「保的什麼安全?」她質問道,聲音越發大了。「這裡是律師事務所,還是監獄?」

  合夥人朝穿廉價套服的傢伙看看,顯然,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們誰也不知道到底誰說什麼好。她長得非常漂亮迷人,他們把她惹惱了,她說的一套也能自圓其說。他們軟了一點。

  「那你為什麼不離開呢,布萊思小姐?」施瓦布說道。

  「我不能再等了!」

  保安員伸出手去扶她。「這邊走,」他說道。

  她一把推開他的手。「你碰我一下,明天一大早我就去控告你這個混蛋。給我滾開去!」

  這使他們吃驚不小。她瘋了,大發雷霆。也許他們對她太過分了些。

  「我送你下樓,」保安員說道。

  「我自己知道怎麼走。我真弄不懂你們這些混蛋會有顧客上門。」她向後倒退著。面孔漲得緋紅,倒不是因為生氣,而是因為害怕。「我在四個州裡都有律師,從沒有人像這樣對待過我,」她大聲地向他們吼叫。她到了大廳的中間。「去年我付了50萬美元的法律費用,我準備明年付100萬美元,但你們這幫白癡別想得到一分錢。」她越靠近電梯,她叫喊的聲音就越大。她成了瘋婆子。他們目送著她,直到電梯門開了,她走掉了。

  格雷在床前踱來踱去,手裡拿著電話,等史密斯·基思接電話。達比閉著眼睛四肢伸開,躺在床上。

  格雷站住了。「喂,史密斯。我需要你快點核對一點情況。」

  「你在什麼地方?」基恩問道。

  「一家旅館裡。我需要柯蒂斯·D·摩根的訃告。」

  「他是誰?」

  「加西亞。」

  「加西亞!他發生了什麼事?」

  「他死了,確實無誤。他被搶劫犯打死的。」

  「我記得這件事。上周我們刊登了一篇報道,是一篇關於一個年輕的律師被搶劫並被打死的的報道。」

  「可能就是他。你能否為我核對一下?我需要他妻子的名字和地址,如果有的話。」

  「你是怎麼找到的?」

  「說來話長。今晚我們想要找他的遺孀談談。」

  「加西亞死了。這可是蹊蹺呀,夥計。」

  「不單單是蹊蹺。這個年輕人知道些情況,他們把他幹掉了。」

  「你認為你安全嗎?」

  「鬼曉得。」

  「姑娘在哪裡?」

  「和我在一起。」

  「如果他們把他的房子監視起來怎麼辦?」

  格雷對這點沒考慮過。「我們只好冒險了。15分鐘後我再給你電話。」

  他把電話放到地板上,坐在一張古董搖椅裡,桌子上有一罐溫啤酒,他喝了一大口。他注視著她。她的一隻前臂遮住了雙眼,她穿一條牛仔褲和汗衫。裙子扔在角落裡。高跟鞋踢到了房間的另一頭。

  他把鞋子踢掉,雙腳擱到床上。她閉上了眼睛,呼吸深沉。好幾分鐘過去了,兩個人都不發一言。

  「你知道不知道,路易斯安那州還有個名字叫鵜鶘州?」她問道,眼睛閉著。

  「我不知道。」

  「真是恥辱,早在60年代初,棕色的鵜鶘就幾乎絕跡了。」

  「怎麼回事?」

  「由於殺蟲劑。鵜鶘只吃魚,魚生活在河水裡,河水中含有大量的殺蟲劑裡的氯化烴。雨水將殺蟲劑從土壤裡沖刷進小溪,再流進河流,最終傾瀉到密西西比河。路易斯安那州的鵜鶘吃這些魚時,魚體就已富集了大量的滴滴涕和其他化學物質,這些東西就在鵜鶘的多脂肪的組織中日積月累。它們很少會立即死亡的,但在艱難的時刻,比如在饑餓或壞天氣時,鵜鶘、鷹和鸕鷀被迫動用它們體內的儲備,所以它們實在是被自己體內的脂肪所毒死的。即使它們不死,它們總歸不能繁殖。它們的蛋殼變得很薄而易碎,在孵化期中就開裂了。你知道這些嗎?」

  「我要知道這些幹什麼?」

  「60年代晚期,路易斯安那州開始從佛羅裡達州南部移植棕鵜鶘,經過這些年來,路易斯安那州的鵜鶘數目逐漸增加了,但是它們仍然處境危險,40年前有成千上萬的鵜鶘。馬蒂斯想要毀掉的那片柏樹沼澤地只不過是幾十隻鵜鶘的棲身之地。」

  一番話使格雷沉入思考。達比久久沉默不語。

  「今天星期幾?」她問道,沒有睜開眼睛。

  「星期一。」

  「我一個星期前的今天離開新奧爾良。兩個星期前的今天,托馬斯和維爾希克一起吃晚飯。當然,那是一個生死攸關的時刻,鵜鶘案情摘要就是在那個時候易手的。」

  「三個星期前,羅森堡和詹森遇害。」

  「我是一個清白無辜、微不足道的法科學生,埋頭讀書,與世無爭,和我的教授正在熱戀之中,我想那樣的日子不會再來了。」

  「你有什麼打算?」

  「沒有,我只想擺脫現在的危險處境,保全性命。我要逃到一個地方,躲上幾個月,也許幾年。我有足夠的錢,夠我生活很長時間。如果有那麼一天我已沒有後顧之憂,不必回頭張望,我也許會回來。」

  「回到法學院?」

  「我不想了。法律對我已經沒有吸引力。」

  「你當初為什麼想當律師?」

  「因為理想,還有錢。我原以為我可以改變這個世界,並且因此而得到報酬。」

  「但是律師已經夠多的了。為什麼還有那麼多優秀學生湧向法學院?」

  「很簡單,因為貪錢。他們想要BMW汽車和金色信用卡。如果你進一所好的法學院,以優異成績畢業,然後在一家大律師事務所找到一份工作,要不了幾年工夫,你的收入就會達到六位數,而且只會向上漲。這是絕對有保證的。這樣的優秀生占全班學生的10%。到35歲,你成了一個合夥人,每年至少可以撈進20萬。有人賺的還要多得多。」

  「另外90%的畢業生的情況又怎樣?」

  「他們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他們只能找到人家挑剩下來的工作。」

  「我認識的大多數律師都恨這一行。他們都寧願做別的事情。」

  「但是為了掙錢,他們又不能丟掉這個工作。甚至一個小事務所的蹩腳律師,十年幹下來,每年也能賺十萬,他們也許討厭這一行,他們又能到什麼地方去賺這麼多錢呢?」

  「我討厭律師。」

  「我想你可能認為新聞記者是令人羡慕的。」

  時間到了。格雷看了看手錶,拿起電話,撥了基恩的電話號碼。基恩把訃告念給他聽,接著又再讀《華盛頓郵報》上的那篇關於一位青年律師無緣無故在街上被殺害的報道。格雷做了筆記。

  「另外還有幾件事,」基恩說道,「費爾德曼十分擔心你的安全。他等著今天在他的辦公室裡聽彙報,結果沒有聽到,他大發雷霆。不要忘記明天中午之前向他報告。明白了嗎?」

  「我爭取。」

  「光是爭取還不夠,格雷。我們大家都很焦急。」

  「《紐約時報》在虛張聲勢,對嗎?」

  「眼下我不擔心《紐約時報》。我更擔心你和姑娘。」

  「我們很好。一切都順利。你還有別的消息沒有?」

  「在過去的兩小時裡,你有三個電話,是一個叫克利大的男人打來的。他說他是警察。你認識他嗎?」

  「認識。」

  「那好,他要今晚跟你談談。說有要緊事情。」

  「等會我打電話給他。」

  「好的。你們要當心。我們在這裡會待到很晚,所以你可以打電話來。」

  格雷掛斷電話,又看看筆記。已經快7點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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