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鵜鶘案卷 | 上頁 下頁
二九


  「對了。他們正在約會,爆炸的時候本來是應該一同在汽車裡的,但是她命不該死,今天早上5點鐘我接到這個電話,她打來的。嚇得我要死。」

  劉易斯聽著,但是已經決心一推了之。「你不見得確實知道這是炸彈吧。」

  「她說這是炸彈,是的,轟隆一聲!全都炸得精光,是的。我確實知道他死了。」

  「你認為他的死和這篇文章有關?」

  加文是個律師,偵查技術方面是外行,他不願被人家看成容易輕信上當。「可能有關。我想是的,難道你不相信?」

  「沒關係,加文。我剛才掛掉跟局長通的電話。鵜鶘案件不查了。我不清楚它是否曾經列入調查範圍,但是我們不再為它花時間了。」

  「但是我的朋友給汽車炸彈殺死了。」

  「我覺得難過。我相信那邊的當局一定在調查。」

  「聽我說,劉易斯,我求你幫個忙。」

  「聽我說,加文。我實在無能為力。我們現在要追的案子夠多了,局長叫停,我們就停。你完全可以自己找他談。我勸你還是不要找他。」

  「也許我的做法不對。我以為你會聽我說話,至少會表示關心。」

  劉易斯繞過辦公桌走來。「加文,你面色不好,今天不要上班。」

  「不。我回辦公室去,等一個小時,再到這兒來,再作一次努力。我們可以在一小時後再試一次嗎?」

  「不。沃伊爾斯說得清清楚楚。」

  「還有姑娘呢,劉易斯,他已經死了,她現在還躲在新奧爾良,心驚膽戰,有人跟蹤她,她向我們求救,而我們卻是太忙了,顧不過來。」

  「我覺得難過。」

  「不,你不要覺得難過。是我不好,我要是把那份東西扔進垃圾桶就好了。」

  「它是為了一個有價值的目的,加文。」劉易斯把手擱上他的肩頭,仿佛是說就到此為止,他已經厭煩這一套胡說八道。加文轉身朝門口走去。

  「是啊,它給了你們這些人一點好玩的東西,我早把它燒掉就好了。」

  「那是一篇好文章,燒不得,加文。」

  「我不罷休。過一小時我再來,我們重新談。這一次談得不對頭。」維爾希克出去,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她從卡納爾街進入魯賓斯坦兄弟公司,消失在男子襯衫架格之間。沒有人跟蹤進來。她很快挑選了一件男式小號的深藍色風雪大衣、一副不分性別的飛行員太陽眼鏡,以及一頂英國的駕車帽子,也是男式小號,大小正好。她用信用卡付錢。售貨員辦理信用卡手續的時候,她把風雪大衣的價格標牌扯掉,便穿上身去。大衣很寬大,好像是她穿了上課堂的服裝一樣。售貨員客客氣氣地看著她。她向馬加津街走去,消失在人叢中。

  回到卡納爾街。從一輛大車子下來的旅客擁進喜來登飯店,她便混在他們當中。她走到裝了一排電話的牆邊,查到了號碼,接通了她的隔壁鄰居陳太太,問她看見過或聽到什麼人來過沒有?對方說,一大早,聽見一聲敲門。天還未亮,把他們敲醒了,但沒看見什麼人,只聽見敲門聲。她的車子仍舊停在街上。

  她看著旅客們,摁動了加文·維爾希克的內部號碼。

  「你在哪兒?」他問。

  「聽我解釋一下。在這個時候,我不能告訴你或任何人我在什麼地方。所以,你不要問。」

  「好的。我想一切都聽你的。」

  「謝謝你。沃伊爾斯先生說什麼了?」

  「沃伊爾斯先生上白宮去了,我找不到他。我設法今天晚些時候跟他談。」

  「太差勁了,加文。你在辦公室裡差不多四小時了,沒幹一點兒事情。我期望的不只如此。」

  「需要耐心,達比。」

  「耐心要送掉我的性命。他們要抓住我,是不是,加文?」

  「我不知道。」

  「如果你知道人家要殺死你,而要殺死你的人已經暗殺了兩位最高法院大法官,還幹掉了一位清白無辜的法律教授,他們擁有上百億美元,而且他們顯然是不惜用這筆錢去殺人的,這時你該怎麼辦,加文?」

  「去找聯邦調查局。」

  「托馬斯去過聯邦調查局,他已經死了。」

  「謝謝,達比。那樣說不公平。」

  「我現在擔心的不是公平不公平,高興不高興,我更關心的是要活到中午。」

  「別上你的公寓去。」

  「我不是笨蛋。他們已經到我家去過了。我相信他們還監視著他的公寓。」

  「他的家人在什麼地方?」

  「他的父母住在佛羅裡達州那不勒斯。我猜想校方會跟他們聯繫的。他有一個兄弟在莫比爾,我想到過給他電話,跟他說明整個情況。」

  她看見了一張面孔。他在旅客登記處的前面的一群遊客中走動,拿著一份折好的報紙,企圖顯得跟其他旅客一樣平常普通,但是他走路不大自然,眼睛在搜索尋找。他瘦長面孔,圓眼鏡,額頭閃亮。

  「加文,聽我說。寫下來。我看見了一個不久前見到過的人。也許一小時前見過。6英尺2英寸左右:瘦個兒,30歲,戴眼鏡,謝頂,深膚色。他走了。他已經走掉了。」

  「這鬼傢伙是誰?」

  「我們沒見過面,誰知道!」

  「他看見你了嗎?你在什麼鬼地方?」

  「在一家旅館大廳。我不知道他是否看見我了。我得走了。」

  「達比!聽我說,不論你幹什麼,跟我保持聯繫,好嗎?」

  「我爭取。」

  廁所在轉彎角上,她走到最後一個便位,鎖上門,在裡面待了一小時。

  攝影記者克羅夫特在《華盛頓郵報》幹了七年,直至他第三次因毒品罪而被關了九個月,現在假釋在外。他宣稱自己是自由開業的藝術師,在電話簿上刊登了這樣的廣告。電話難得一響。這一行業務他做得不多;他幹的是給那些不知道自己成了靶子的人們拍照。他的許多顧客都是辦離婚的律師,他們需要一點對方的髒東西拿上法庭。幹了兩年自由開業之後,他又掌握了幾手把戲,現在便自命是個三腳貓的私家偵探了。如果有人請他的話,收費每小時40美元。

  他有一個顧客是格雷·格蘭瑟姆,他在報館工作時的老友。格蘭瑟姆是個嚴肅的、講職業道德的記者,不過,當他需要一點肮髒玩意兒時,就來電話。克羅夫特歡喜格蘭瑟姆,因為此人能直說自己需要的不光彩的東西,不像別人裝出一副聖人面孔。

  他坐在格蘭瑟姆的沃爾沃汽車裡面,因為這輛車上有電話。時已正午,他正在過他的中午大麻煙癮,他把所有的窗玻璃都放下了,不知氣味是否還會留在車內。他的最好作品都是在半醒半醉的時候產生的。一個人如果為了謀生而去守候汽車旅館的話,他是需要沉醉的。

  微風習習,從汽車右邊窗口吹進來,把氣味送到賓夕法尼亞大街上去。他是非法停車,又吸毒品,但他並不真正擔心。

  電話亭子在相距一個半街口的前方,在人行道上,但是那兒已經不是大街。他使用一架望遠鏡,可以看清掛在架子上的電話簿。一個肥大的女人在裡面,把亭子塞得滿滿的,說話時兩手動個不停。克羅夫特深吸一口,注視著反光鏡裡有沒有警察,這兒是要把非法停車拖走的地段。賓夕法尼亞大街上交通繁忙。

  12點20分,胖女人艱難地挪出亭子,不知從哪兒出來一個青年男子,穿一身漂亮套裝,走了進去把門關上。克羅夫特端起尼康相機,鏡頭擱在駕駛盤上。天氣晴冷,人行道上匆忙來去的都是趕午飯的行人。喀嚓,喀嚓。對象正在摁電話按鈕,又向周圍掃視。這就是他要找的人。他正在說話。克羅夫特接連按動快門。能拍多少就拍多少,格蘭瑟姆跟他這麼說的。喀嚓、喀嚓。克羅夫特兩分鐘就拍完了36張的一卷,接著便抓起另一隻尼康。他把鏡頭旋進去,等候著人群走過。

  這個對象是個言語不多的男子。他掛上電話。四周張望,開門,四周張望,朝克羅夫特走來。喀嚓,喀嚓,喀嚓,喀嚓,拍下整個面孔,整個身體,他走得更快,走得更近,好得很,好得很。克羅夫特狂熱地工作,直到最後把尼康相機放下為止,那個人已在身旁走過,消失在一群人中。

  加西亞疑慮重重,猶豫不決。他有一妻一子,他說,他嚇得要死。他有事情要說,但是就是下不了決心。他對任何人都信不過。

  照片拍得很妙。克羅夫特並不是他最歡喜雇傭的人。他常常是大麻吸得暈乎乎的,從他拍的照片裡都看得出來。但是克羅夫特一副倒黴相,不惹人注意,熟知報館工作的門道,並且又可以招之即來。他挑選出12張,放大成五乘七寸,全部刮刮叫。右側面,左側面,正面貼著話筒,正面看著鏡頭,正面全身距離不到20英尺。

  加西亞是個律師,年紀不到30歲,眉清目秀,一表人才,深色短髮,深色眼睛。他可能是西班牙人的後裔,但不是深膚色。他衣著昂貴,藏青套裝,大概是毛料,不帶條子,也無花樣。普通的小方領白襯衫,絲領帶。普通的黑色或深棕色尖頭皮鞋,光可鑒人。沒有一隻公文包,這令人費解。不過,這是午飯時間,他大概是從辦公室裡跑出來打電話的,馬上就要回辦公室去。這兒距離司法部一個街區。

  格蘭瑟姆研究了一番照片,眼睛不停地注意門口。薩吉從不遲到。天色已黑,俱樂部也客滿了。這一帶三個街區之內格蘭瑟姆是唯一的白人面孔。

  首都地區的成千上萬名政府律師中,他見到過幾個懂得衣著的人,但是為數不多,特別是較年輕的人中,加西亞是重視服裝的,他太年輕,太講究衣著,不會是政府律師。所以他是私人律師,看來在一家公司裡面已有三四年了,收入大約在八萬以下。這就把調查範圍縮小了。

  門開了,一個警察走進來。通過彌漫的香煙和水氣,他看得出來是克利夫。這是一家規矩的酒店,沒有骰子,也沒有娼妓,所以一個警察的出現也沒有人大驚小怪。他坐在火車座裡格蘭瑟姆的對面。

  「是你選的這個地方嗎?」格蘭瑟姆問他。

  「是啊。你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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