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三兄弟 | 上頁 下頁
一四


  當人們安靜下來時,他開始演說。主題、政綱、競選的惟一理由,就是保衛國家的安全。萊克列舉出駭人聽聞的統計數字,證明本屆政府如何完全耗盡了軍隊的實力。他直言不諱地說,沒有什麼比把我們引入一場無法取勝的戰爭更至關重要,我們會忘卻所有有關人工流產、種族、槍支、實幹、稅率的無稽之談。關心家庭價值觀念?等我們在戰爭中開始失去我們的兒女時,你才會發現真正有問題的家庭。

  萊克講得非常好。講稿是由他起草、經過顧問們修改和其他專家潤色過的,前一天晚上他獨自一人去蘭利送給泰迪·梅納德過目。泰迪首肯了,只稍稍做了些改動。

  泰迪蓋著被子,無比自豪地關注著演出。約克和他在一起,像往常一樣一言不發。兩人各自坐著,盯著屏幕,注視著世界變得更危險。

  「他很棒。」約克過了會兒說。

  泰迪點點頭,甚至笑了笑。

  萊克的時機選擇得近乎無懈可擊,他的關鍵語句打動了所有人。當他許諾在他的首屆任期中把軍費預算增加一倍時,四千個製造軍用直升機的特裡林員工陷入了極度激動之中。

  泰迪靜靜地看著,對自己的創造非常自豪。通過冷落新罕布什爾州的預選,他們已成功地搶了鏡頭。萊克的名字不在候選人名單上,幾十年來他是第一個該為此自豪的人。「誰需要新罕布什爾州?」人們常引用他的話,「我會在全國其餘各州獲勝!」

  萊克在雷鳴般的掌聲中結束講話,同臺上的所有人再次緊緊握手。有線新聞電視網的工作人員回到演播室,在那兒他們花了十五分鐘時間告訴觀眾他們所看到的情景。

  泰迪按了桌上的按鈕,屏幕變了。

  「這是第一件成品。」他說。

  為候選人萊克拍攝的電視廣告一開始就閃現出一個短暫的畫面,閱兵式上一排面色陰沉的某國將軍身體僵硬地站著,注視著大量的武器裝備列隊通過。「你認為這世界安全嗎?」一個深沉而不祥的畫外音問道。接著閃現的是幾個世界狂人,他們都注視著軍隊通過。

  「我們的軍隊無法再做一九九一年海灣戰爭時做的事。」那個聲音嚴肅地說,好像又一場戰爭已經打響。接著是一聲爆炸,一團原子彈的蘑菇雲,隨之而來的是數以千記的印度人在街道上跳舞歡慶。又一聲爆炸,巴基斯坦人在隔壁大肆慶祝。

  那聲音繼續說:「美國變成了一個易受攻擊的目標。」聲音迅速升高,廣告畫面轉到國會的某個意見聽證會,一個掛滿勳章的將軍正對專門小組演說。「你們,國會,」他說,「每年花在軍隊上的錢越來越少。這筆國防預算比十五年前要少。你們希望我們為朝鮮半島、中東、還有東歐的戰爭做好準備,然而預算一直在削減。形勢很嚴峻。」廣告變成空白,只有黑屏。然後畫外音說:「十二年前有兩個超級大國。現在一個也沒有了。」艾倫·萊克英俊的臉出現了,廣告以「選萊克,否則就太晚了!」的旁白告終。

  「我不太喜歡。」約克停了一會兒說。

  「為什麼?」

  「它太消沉了。」

  「它使你感到不舒服了,對嗎?」

  「非常不舒服。」

  「很好。我們要讓電視在一周內鋪天蓋地地播放這個廣告。我想萊克那些本來就輕而易舉的花招將變得更容易。廣告會讓人們坐立不安,他們不會喜歡的。」

  約克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人們會坐立不安,會不喜歡,然後被嚇得靈魂出竅,萊克突然之間會變成預言家。泰迪在製造恐怖。

  特朗博爾的兩廂各有一個電視室。那是兩個空蕩蕩的小房間,你可以抽煙,看看守想讓你看的隨便什麼節目。沒有遙控器。開頭是有的,可它引發了太多的麻煩。當犯人們無法決定看什麼節目時,最激烈的爭執便發生了。於是看守負責選擇頻道。

  條例禁止犯人擁有自己的電視機。

  值班的看守碰巧喜歡籃球。有一個台正播放一場大學籃球賽,房間裡擠滿了犯人哈特立·比奇討厭體育,他獨自一人坐在另一間電視室裡,看著一個接一個的乏味情景喜劇。他做法官時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時,從不看電視。誰有時間啊?他家裡有間辦公室,當別人在目不轉睛地看黃金檔節目時,他卻呆在那裡口授意見直到深夜。現在,看著這些愚蠢的蹩腳貨,他意識到自己在許多方面是多麼地幸運。

  他點燃一根煙。大學畢業後他就沒抽過煙,在特朗博爾的開頭兩個月他頂住了誘惑。現在,抽煙可以解解悶兒,但每天只抽一盒。他的血壓時高時低,家族有心臟病史。五十六歲,還有九年刑期。他確信他會裝在棺材裡出去。

  三年一個月零一周,比奇計算著進來的日子而不是剩下的口子。就在四年前,他作為一個能吃苦耐勞、年輕有為的聯邦法官而聲名鵲起。該死的四年!當他在得克薩斯州東部從一個法庭跑到另一個法庭時,他總是帶著司機、秘書、書記員和某個聯邦司法官。

  他走進法庭時人們恭敬地起立。律師們對他的公正無私和辛勤工作給予了很高評價。他的妻子是個不討人喜歡的女人,可她的家族擁有石油壟斷企業。為了錢,他設法與她和平共處。婚姻穩定,雖然不太溫馨,可有三個讀大學的孩子,他們有理由驕傲。他們經歷過艱難歲月並決心白頭偕老。她有錢,他有地位,他們一起組建了家庭。以後將會怎樣發展呢?

  當然不會發展到監獄裡去。

  悲慘的四年——

  酗酒的習慣不知是什麼時候養成的,或許是來自工作的壓力,或許是要逃避妻子的嘮叨。法學院畢業後的這麼多年,他一直是為了社交才稍稍喝點兒酒,當然沒養成習慣。有一回,那時孩子們還小,妻子帶他們去意大利過兩周。比奇一人留在家裡,他很開心,由於某種他永遠不能確定或記得的原因,他開始喝波旁威士忌酒。他喝得很多,再也戒不掉了。波旁威士忌酒變得必不可少。

  他把酒放在書房裡,夜晚偷偷拿出來喝。他們分床而睡,所以他妻子從沒發現過。

  去黃石公園旅行是為了參加一個為期三天的司法研討會。他在傑克遜霍爾的一家酒吧遇見了那個年輕女人。喝了幾小時之後,他們做出了開車兜風的悲慘決定。哈特立開車時,她脫掉了衣服,沒什麼原因,只是想脫掉。沒談到做愛,因為在那個時候他完全不具備攻擊力。

  那兩個徒步旅行者來自首都,是大學生,正在崎嶇的小路上往回走。兩人當場死亡,在小路的路肩處被一個從未謀面的喝醉了的司機軋死。那個年輕女人的車在溝裡被發現,比奇摟著方向盤,無法動彈。她全身赤裸,撞昏了過去。

  他什麼也不記得了。幾小時後他醒來時生平第一次發現自已呆在囚室裡。

  「最好先習慣起來吧。」地方法官冷笑著說。

  比奇動用了一切可以想到的關係,可都是白費工夫。兩個年輕人死了。人們發現他與一個裸體女人在一起。他妻子有錢,於是他的朋友們像喪家犬一樣跑了,最後,沒人站出來為哈特立·比奇閣下說話。

  他很幸運,只判了十二年。當他第一次出庭時,悲愉欲絕的母親和學生們在法庭外示威。他們要判他終生監禁。終生監禁!

  他自己,哈特立·比奇閣下,被控犯有兩項殺人罪,沒有辯護。他的血液裡有足夠的酒精殺死第三個人……一位目擊者說他逆向超速行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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