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殺戮時刻 | 上頁 下頁
一五


  查特對法官道:「庭上,檢方不傳證人。庭上於上星期三主持過初審,知道這兩名被告被控的罪名。我瞭解受害人已經出院回家了,因此不會再提出進一步的罪名。下星期一大陪審團將被要求以強暴、綁架和重傷害的罪名起訴這兩名被告。由於這些罪行的野蠻本質,由於受害者的年紀,更由於柯伯先生是前科犯,檢方要求最高額度的保釋金,一毛也不能少。」

  「你有何建議,查特先生?」

  「每人50萬美元!」查特驕傲地宣佈,然後坐下。

  「辯方可以開始了。」

  柯伯的新律師正經八百地站起來。他清清喉嚨,取下充滿書卷味的玳瑁框眼鏡:「庭上,我名叫彼得·伯那,來自孟菲斯,受柯伯先生所托來代表他——」

  「你有在密西西比開業的執照嗎?」布萊打斷他。

  「庭上,我沒有在密西西比開業,但我有田納西的執照。」

  「希望如此。」法官席上傳來這句反駁。陪審席上傳來更多竊笑聲,「你對我們福特郡的法則熟悉嗎?」庭上問道。

  「呃,嗯,是的。」

  「你讀到第14條法則時明白那是什麼意思嗎?」

  「呃,我不記得了。」伯那承認。

  「我想也是。第14條法則規定外州沒有執照的律師在進入我的法庭之前必須先跟本地律師合夥開業。」

  「是的,庭上。」

  「那麼本地的合夥律師呢?」

  「沒有本地的合夥律師,但我打算——」

  泰達爾慢慢地站起來:「庭上,本人為了使這次審訊能順利進行,自願暫時充當伯那先生的合夥律師。」

  布萊微笑。夠圓滑,泰達爾,夠圓滑。冰水溫暖了他,他輕鬆下來。

  「很好,傳你們第一個證人。」

  伯那再度挺直身子。他撇過頭:「庭上,我代表柯伯先生傳他的弟弟佛狄·柯伯先生上證人席。」

  「請長話短說。」布萊咕噥道。

  柯伯的弟弟在宣誓之後,坐上證人椅。伯那主宰了局勢,開始一長串仔細而直接的質問。他準備周餘。他舉出證據以證明比利·雷·柯伯有份好工作,在福特郡擁有房地產,是本地土生土長的人,家人親友都在此地,沒有理由離開。他是位正當的公民,若是逃離本地將蒙受重大的損失。他是一個會準時出庭受審的人。一個值得以低額保釋金保釋的人。

  布萊吸著冰水,筆桿在桌上輕敲,掃視人群中的黑面孔。

  查特沒有提出問題。伯那傳喚柯伯的母親寇若,她重複了佛狄對比利·雷的評語,寇若講到窘迫處時,她還刻意地掉了幾滴眼淚。布萊暗暗搖頭。

  接下來是泰達爾。他傳了威拉得的家人,重複了這一套。

  布萊考慮了一會兒,隨即宣佈道:「彼特·威拉得的保釋金定為10萬美元,比利·雷·柯伯為20萬美元。被告在交出保釋金前由警長監管。休庭。」他敲下法槌,回到辦公宣裡,在那兒他喝完了抽屜裡剩下的冰水,並又開了另一瓶。

  人群慢慢走向後門,但萊斯特仍停留在原地。他緊緊盯著兩個白人戴上手銬,走進拘留室。他們離開他的視線後,他將頭埋在雙手之中,默念了一段簡短的禱詞。然後他側耳傾聽。

  柯伯雙手銬在背後,小心地先行下樓,後面是威拉得,然後是副警長路尼。往下剛轉下小平臺。這時警衛室那扇又小又髒、沒人注意的門突然打開,卡爾·李·海林先生帶著一把M16步槍沖出來。在直射程的距離內,他毫不遲疑地對著他們開槍。砰、砰、砰、又快又響的槍聲震撼了法院,打破了沉寂。兩個強暴犯身體一僵,然後在中彈時尖叫起來——柯伯先被打中腹部和胸口,然後是威拉得的臉、頸子和喉嚨。他們徒勞地想相轉身子上樓梯,然而雙手被銬,孤立無援,最後跌在彼此的身上,血肉橫飛。

  路尼腿上中了一槍,但他設法爬上樓梯,回到拘留室內。袖縮在那裡聽見了柯伯和威拉得的滲叫,以及那個瘋狂黑人的笑聲。子彈在小小的樓梯向內反彈;路尼朝平臺的方向望去,可以看見血肉濺在牆上,漫漫往下流,七八陣短促而突然的槍聲在法院中迴響。像是永無休止的交響樂。在槍聲和子彈在樓梯間反彈的嗖嗖聲中,卡爾·李高亢尖銳的笑聲清晰可聞。

  他停止射擊之後把步槍朝兩具屍體一扔就跑。他在廁所裡用一把椅子抵住門,爬出窗戶鑽進樹叢裡,然後走到人行道上。他大搖大擺地走向他的車子,開車回家。

  槍聲響起時萊斯特僵住了。在法庭裡可以清晰地聽見槍聲。威拉得的母親尖叫起來,柯伯的母親也尖叫起來,副警長們沖向拘留室,但沒有人走下樓梯。萊斯特仔細地聽是否還有槍聲。沒有。他離開了法庭。

  第一聲槍響時布萊就抓起瓶子鑽到桌底下,派多先生則鎖上了門。

  柯伯的殘骸倒在威拉得身上。他們的血混合在一起,積在一級臺階上,漸漸積滿之後繼續往下流,積在下一級臺階上,又積滿之後再繼續往下流。很快地,整個樓梯口都被血給淹沒了。

  傑可沖過街奔向法庭後門。潘塞副警長蹲在門口,手中持槍,對著向前推擠的記者們咒駡。其他的副警長則害怕地蹲在巡邏車旁的臺階上。傑可跑到法院前門,那兒有更多位副警長正在疏散公務人員和旁聽的人。成群的人自門口蜂擁而出。傑可掙扎地擠進人群,來到圓形大廳,看見歐利吼叫著指揮大家。他向傑可示意,兩人走過長廊到後門口,那兒有6位持槍的副警長沉默地瞪著樓梯口。傑可覺得反胃。威拉得幾乎爬到了平臺上。他頭的前半部不見了。腦漿像果凍似地滾出來蓋住了他的臉。柯伯設法轉過了身,使得子彈全打在他背上。他的臉埋在威拉得的肚子裡,腳則碰到從一樓算起的第4級臺階上。血液繼續自毫無生命的身體中流出,淹沒了6級臺階。地板上的那灘血正慢慢地朝副警長們站立的方向擴散,使得他們逐漸往後退。兇器落在柯伯腿間第5級臺階上,也已沾滿了血。

  照片拍了,屍體被清走,證據也採集了,兩小時後歐利帶著5輛巡邏車出了城。海斯汀開車領路進入鄉間,朝湖畔駛去,經過裴士雜貨店,來到卡夫特路上。海林家的車道上只有葛玟的車、卡爾·李的貨車,以及伊利諾州來的紅色凱迪拉克。

  巡邏車隊在前院停成一排,副警長們蹲在打開的車門後,望著警長獨自走向屋子。歐利並不認為他會遇到任何麻煩。他停下腳步。前門慢慢打開,海林一家人出現在門口。卡爾·李抱著冬雅走到前廊。他低頭望著他的朋友,以及他身後的巡邏車和副警長們。

  他右邊是葛玟,左邊是三個兒子,最小的一個輕聲哭泣,但較大的孩子們神情勇敢而驕傲。站在他們身後的是萊斯特。

  兩隊人馬互望著對方,都在等待對方先開口,先有所行動,以便避開即將發生的事。唯一的聲音是小女孩、葛玟,以及小男孩的抽泣聲。

  孩子們試著想瞭解這是怎麼回事。他們的爸爸向他們解釋了他剛剛做的事以及這樣做的原因。這個他們明白,但他們不明白他為何得被逮捕下獄。

  歐利踢起一腳塵土,偶爾瞥向這家人,然後望著他的手下。

  最後他說道:「你最好跟我來。」

  卡爾·李微微點頭,但沒有移動。當萊斯特自他手中抱過小女孩時。葛玟和男孩哭得更大聲了。然後卡爾·李蹲在三個男孩面前,低聲告訴他們他得離開一陣子,但不會太久。他擁抱他們,他們全哭著攀住他。他轉身親吻妻子,然後步下臺階走到警長面前。

  「你要給我上手銬嗎,歐利?」

  「不,卡爾·李,上車就是了。」

  第一副警長小摩斯·達頓和傑可在警長的辦公室裡密談,而其他的副警長們、後備人員、管理員和監獄管理人員則聚集在辦公室隔壁那間寬敞而雜亂的工作室裡,急切地等待新犯人的到來。兩位副警長透過百葉窗瞥向在監獄和公路之間的停車場上等待的記者和攝影師。電視轉播車是從孟菲斯、傑克森和杜波隆來的,混亂地停在擁擠的停車場上。摩斯並不喜歡這一切,因此他慢慢走下人行道,命令新聞人員重新聚集在一個特定的區域,並且移動轉播車。

  「他們來了!」一位管理員叫道,屋內每個人都擠向窗口,望著一串藍燈慢慢駛入停車場。歐利駕著第一輛車,卡爾·李沒有戴手銬,坐在前座。海斯汀靠在後座上,在車子駛過人群時對著攝影機揮手。車子開過轉播車,來到監獄後方。歐利停好車,三人輕易地走了進去。卡爾·李移交給獄卒、歐利則走到辦公室,傑可正在那裡等待。

  「你一會兒就可以見他了,傑可。」他說道。

  「謝了。你確定是他幹的?」

  「是的。我確定。」

  「有人目睹嗎?」傑可問道。

  歐利以一條紅手帕拭領:「有。路尼可以指認他。你認識墨菲,那個在法院裡掃地的小跛子?」

  「當然。他口吃得很厲害。」

  「他看到了事情的經過。他坐在東邊的臺階上,正對著出事現場,那時他正在吃中飯。這件事嚇得他一小時都說不出話來。」

  歐利面對麥克風和攝影機:「我不回答任何問題。我們已逮捕了一名嫌犯。名叫卡爾·李·海林,福特郡人。因兩項謀殺罪名被捕。」

  「他是那名女孩的父親嗎?」

  「是的。」

  「有目擊者嗎?」

  「據我們所知沒有。」

  「他自白了嗎?」

  「沒有。」

  「是否有位副警長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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