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失控的陪審團 | 上頁 下頁
一〇一


  在顯然是不無根據的消息刺激之下,派恩克斯公司的股票升勢強勁,週五以73美元收市後,今天一開盤就跳到了76;沒過幾分鐘,又躥到了78美元。從比洛克西傳來了好消息。儘管無人知曉消息的來源,各個煙草公司的股票依然全都在迅速放量飄升。這一天快到9點半,哈金法官方才露面。他步入法官席時發現,庭上已擠滿了人。對此,他並不感到驚奇。他剛剛和兩位首席律師一起結束了一場激烈的辯論。凱布爾要求宣佈審理無效,因為又有一位陪審員離開了陪審團。這個理由並不充分,他甚至還找到了一個先例:在一次民事訴訟中,陪審團僅有11位陪審員,卻照樣作出了裁決,通過裁決只需要9票嘛,所以最高法院最終還是維持原判。

  不出所料,霍爾曼心肌梗塞的消息在聽眾中立即傳遍。被告方面的陪審員諮詢專家們悄悄宣稱,這是辯方獲得的一個重大勝利,因為霍爾曼傾向于原告,是個明顯的事實。原告方面的陪審員諮詢專家請羅爾他們放心道,霍爾曼離開陪審團,是對辯方的沉重打擊,因為他顯然偏愛煙草公司,他們全都歡迎夏因·羅依斯加盟陪審團,雖然理由說不清道不明。

  費奇呆呆地坐在那兒,滿腹狐疑。他媽的怎麼個玩兒法,能讓一個人突然心肌梗塞?難不成馬莉這麼心很手辣,居然給一個瞎子下毒?感謝上帝,她和他現在是站在一邊。

  門開了。陪審員們魚貫走進法庭。聽眾們的目光一齊朝他們投去,霍爾曼確實不在他們中間,他那個座位是空著的。

  哈金法官在醫院看望霍爾曼時曾和醫生談過話。他告訴陪審員們說,霍爾曼目前的狀態,似乎還不錯,病情也許不象原來想像的那麼嚴重。所有的陪審員,尤其是尼可拉斯,聽了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夏因·羅依斯成了第5號陪審員,坐到了第一排菲利浦·薩維爾和安琪·魏斯中間,霍爾曼的那個座位上。

  他為自已感到自豪。

  在人們安靜下來後,法官命令羅爾開始作結案辯護,不得超過1小時,他告誡道。羅爾今天仍舊穿著他那套心愛的華麗服裝,但襯衫已燙得筆挺,蝶式領結也乾乾淨淨。他柔聲柔氣地為審訊拖得過久向陪審員們表示歉意,又為他們的傑出表現而向他們致謝。說完這些客套話後,他立即向「人類製造史上最能致人死命的消費品——香煙」發動了猛攻,「它每年使400萬美國人喪命,這比非法吸毒造成的死亡人數還要高10倍,任何其它消費品都無法與之相比。」

  對佛裡克、布朗斯基和基爾文幾位博士的高見,他只是點到為止,但他請陪審員們記住勞倫斯·克裡格勒,此人在煙草業工作多年,熟知他們肮髒的內情。至於列昂·羅比利奧,他談了約有10分鐘,這位用人工喉講話的可憐人兒,為香煙廠商賣命長達20年,最後終於認清他們是多麼腐朽惡毒。

  他把話題轉向青少年時,才終於打出了他的正常水平,煙草業的四大巨頭若是不想遭受滅頂之災,他們就必須引誘青少年,確保下一代購買他們的產品。仿佛他曾在休息室裡旁聽過陪審員們的談話一樣,他請陪審員們問問自己,他們本人開始吸煙時是幾歲?

  每天有3000名青少年開始吸煙。其中的1/3最終將死於吸煙。難道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難道現在不該迫使這些肥得流油的煙草公司為他們的產品負責嗎?難道現在不該引起他們的注意嗎?難道現在不該讓他們賠償他們的產品所造成的損失嗎?

  他氣勢洶洶地論述了尼古丁的危害,抨擊了四大巨頭堅持尼古丁不至令人上癮這一謬論的頑固態度。毒品試驗已經證明,戒掉吸食大麻和可卡因的惡習,比戒煙要容易得多;他在提到詹克爾和他那「濫用」理論時,一臉的輕蔑和不屑。

  接著他眼睛一眨,頓時成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人。他開始談論他的委託人塞萊絲蒂·伍德太太,一個秉性善良的妻子、母親和朋友。煙草公司的一個貨真價實的受害者。他接著又講述她的丈夫,那位已經去世的雅各布·伍德。他吸派恩克斯公司的名牌香煙布裡斯托爾上癮,掙扎了20年,仍未能掙脫它的釣鉤。他拋下了兒孫,在51歲的壯年便過早地離開了人間。而唯一的原因便是:他完完全全按照該用的方法,使月了一個合法的產品。他走到一塊支在三角架上的白板前,在上面做了幾道算術題。雅各布·伍德的生命折算成,比如,100萬美元。加上其他損失,總數為200萬。這是實際損失,是由於伍德之死其未亡人有權獲得的賠款。

  但本案並不僅僅局限於實際造成的損失。羅爾就懲罰性報害賠償的問題給陪審員們上了小小的一課,這種賠償對於使美國這個大公司保待正常運轉有至關重要的作用。對擁有8億現鈔的這樣一家公司,如何懲罰方才合適呢?

  ——你得罰得它感到疼痛!

  羅爾十分謹慎,沒有提出一個具體的數字,儘管提出明確要求完全合法。他只是在白板上用粗體字寫下$800000000現鈔,然後就回到話筒前,結束自己的辯詞,謝了謝陪審團,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前後歷時總計48分鐘。

  法官宣佈休息10分鐘。

  她遲到了4小時,她總算露面了,斯旺森高興得真想跨前一步和她緊緊擁抱。但他當然沒有這樣做。一則是他害怕染上傳染病,二則是她並非單身一人,陪她前來的是個邋裡邋遢的年輕人,不僅從頭到腳穿著一身黑色皮裝,而且頭髮和鬍子也是染得漆黑,額頭上刺著一個顯眼的「玉」字,兩隻耳朵上掛著一串漂亮的耳環。「玉」拉過一張椅子,往上面一坐,便像一頭德國短毛獵犬那樣,悶聲不響地擔任警戒。

  看模樣貝弗莉准是挨過揍。她下唇浮腫,上面有道裂口。臉上有個青紫的腫塊,她顯然曾想用脂粉加以掩蓋,右眼眼角上掛著一個大皰,她身上有一種令人討厭的大麻和劣質波旁酒的混合氣味,而且很可能還剛剛吸過某種興奮劑。

  只要稍稍受到一點小小的挑釁,斯旺森就會揮拳朝「玉」的額上打去,並且慢條斯理地扯下他那些耳環。

  「錢帶來了嗎?」她問,眼睛卻瞟著「玉」,而「玉」則面無表情地望著斯旺森。這筆錢將落進誰的口袋,不問也知。

  「帶來了。把克萊爾的情況告訴我。」

  「先把錢讓我瞧一瞧。」

  斯旺森取出一隻信封,敞開一點露出了一張張鈔票,然後用手壓在桌上:「4000美元。快談吧,」他說,眼睛盯著「玉」,貝弗莉朝「玉」看了一眼。「玉」像個演技拙劣的演員那樣點了點頭,說道:「談吧。」

  「她的真名是加布麗艾爾·布朗特。密蘇裡州哥倫比亞市人。她在那兒念完了大學,她母親在那個大學教中世紀史。我知道的就這些了。」

  「她父親呢?」

  「我想他死了。」

  「還有別的什麼嗎?」

  「沒啦。給錢吧」

  斯旺森把信封推給了她,立即站了起來:「謝謝。」話音剛落,人已走出咖啡館。

  凱布爾只花了30多分鐘,就用純熟的解護技巧,把對方的要求打了一個很大的折扣。一個人自願吸煙吸了35年,現在卻要求給他的家庭賠償數百萬美元,這太荒謬可笑了。難道打官可就是赤裸裸地搶奪金錢?

  他對原告最為不滿的是,他們企圖對雅各布·伍德及其吸煙的習慣避而不談,而把對案子的審理變成一場關於青少年吸煙的辯論,以便訴之於人們的感情。雅各布·伍德與當今的香煙廣告有什麼關係?沒有絲毫的證據可以證明,伍德受過任何廣告的影響嗎。他當初開始抽煙,只是因為他自己想開始抽嘛。幹嗎要把孩子們卷到這場戰爭中來?訴諸人們的感情,這就是原因。

  當我們想到孩子們正受到傷害或者正受人操縱,我們理所當然地作出了憤怒的反應與此相同,原告律師在說服你們——諸位陪審員向他們奉上一筆巨額財富之前,他們首先一定會讓你們感到憤怒。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