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失控的陪審團 | 上頁 下頁
六七


  「人家要我瞭解一下他在法學院時女朋友的長相。至於為什麼要,我就莫名其妙啦。」斯莫爾聳了聳肩,他不過是奉命辦事,他們對視了一會兒。真他媽的,拉特裡夫想道,他這輩子再不願見到這種人了。不過,傑夫和克萊爾的樣子已經開始變得模糊了。

  「中等個子,大約6.5英尺。體形苗條黑頭發,棕褐色的眼睛。一隻漂漂亮亮的花瓶。」

  「她也是大學生?」

  「我說不準。我想從前有可能是。也許是研究生。」

  「堪薩斯大學?」

  「不清楚。」

  「那個酒吧叫什麼名字?」

  「摩裡根,在市區。」

  斯莫爾很熟悉那家酒吧,他常常去那兒借酒澆愁。欣賞欣賞大學女郎:「我在那兒結交過幾個女朋友,」他說,「是個挺不錯的地方。我很懷念它,」拉特裡夫神色憂傷地說。

  「他退學以後幹什麼去了?」

  「不情楚。聽說他和克萊爾離開了那個城市。我以後再也沒有聽到過他的消息。」

  斯莫爾向他道謝後,又說如果有別的問題,能不能給他的辦公室打電話。拉特裡夫答道,他實在太忙,但打個電話試試也無妨。

  斯莫爾在勞倫斯的頭兒有個朋友認識摩裡根酒吧的老闆。人頭熟是小城鎮的一大優點。員工檔案也不那麼保密,特別是在酒吧這樣的行業,老闆上報的營業額還不到其現金收入的一半。她名叫克萊爾·克裡門特。

  費奇聽到這消息時高興得咧著嘴巴,摩擦著又肥又小的雙手,他喜歡這種跟蹤追擊。馬莉現在是克萊爾了,儘管她費盡心機,想把過去的歷史全部掩蓋。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對著四壁高聲朗誦著這戰爭的首要法則。

  星期一下午那些沒完沒了的數字,戴著復仇的面具,又一次回到了法庭。這次的證人是位經濟學家,一個訓練有素、擅長用簡明的美元數目來表達雅各布·伍德生命價值的人。此人名叫阿爾特·卡利森,俄勒岡州一個誰也沒有聽說過的私立大學的退休教授。這位卡利森博士以前顯然上過法庭,因而知道該如何作證。他演算的題目並不複雜,數字簡單易懂,而且還清清楚楚地寫在一塊黑板上。

  雅各布·伍德51歲離開人間時,每年的基礎工資是4萬美元,外加雇主提供的退休金以及其他的福利。假如他活著工作到65歲,根據卡利森的計算,他就可以拿到72萬美元。由於法律允許將通貨膨脹的因素計算在內,那麼這筆錢就增至118萬美元。但法律同時還要求將這一數目折算成目前的數值,這一規定把水攪得稍稍有點兒渾。因而卡利森博士又立即給陪審團上了一堂非常友好而又簡明扼要的課。這筆錢如果分15年支付,總數會是118萬美元;但為了結束這場訴訟,要按目前的價值支付,就得打一個折扣。他據此計算出的結果是83萬5千美元。

  他向陪審團保證,這個數目僅僅是伍德損失掉的薪金。在這一點上,他幹得十分出色。作為一個經濟學家,他沒有能力對一個人生命中的非經濟因素明碼標價。他的計算與伍德先生死亡時忍受的痛苦和折磨毫無關聯,也與伍德先生的家庭受到的損失毫無關聯。

  被告律師團中的一位年輕人法力克斯·梅森,在庭審過程中這時第一次開了金口。他是凱布爾的一個合夥人,擅長經濟預測,遺憾的是,他露面的時間將像兔子尾巴一樣短。他開始盤詰時提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卡利森博士一年之中要作證多少次?

  「這些年我專幹作證,我已經退休不再教書了嘛。」卡利森答道,這個問題他已不知回答過多少遍。

  「你作證拿取報酬嗎?」梅森問問題和它的答案一樣,同屬陳詞濫調。

  「是的,我來此是有報酬的。和你一樣。」

  「多少?」

  「諮詢和作證共計5000美元。」在律師們看來,卡利森無疑是本案中最最便宜的一位證人。

  梅森對卡利森在計算中使用的通貨膨脹率提出了一個問題,雙方就消費品價格上漲指數爭論了半小時。即使梅森占了點兒上風,那也是誰都不會注意的。他要求卡利森同意伍德先生損失掉的工資總額是68萬美元,這樣更為合理。

  這實在沒有什麼意義。羅爾和他那一幫出庭辯護律師,接受這兩個數目中的任何一個,都會十分樂意。損失掉的工資僅僅是一個起點。他們會在上面加上精神方面的痛苦和折磨、享受生活方面的損失、失去親人陪伴的損失以及諸如伍德先生的醫藥費和喪葬費等等。在此之後,他們才會開出一個天價,他們將向陪審團證明派恩克斯公司擁有多少現金,應該拿出大大的一筆作為懲罰性損失賠償。

  離休庭還有1小時。羅爾自豪地對法庭宣佈道:「原告要求傳喚最後位證人塞萊絲蒂·伍德太太上堂。」

  原告方面的證人作證己臨近結束,陪審團事前對此毫無所知。這時,肩上的千斤重擔突然落了地,庭上沉悶的氣氛立即開始變得輕鬆。有幾位陪審員露出了微笑,更多的則是解開了緊鎖的雙眉,隨著他們恢復了活力,他們坐著的椅子也開始擺動。今夜將是他們遭受隔離的第7夜。根據尼可拉斯提出的最新理論,被告方面的證人最多也用不了3天。他們做了一次加法運算。他們週末就可以回家了。

  在過去3周中,塞萊絲蒂·伍德一直默默地坐在原告席上,即使與周圍的那幫律師,也難得低聲交談一句。她對律師們視而不見。從不看陪審團一眼,而是一直面無表情地直視著一個又一個證人,她這種自製的能力,令人驚訝。她穿著灰暗的素服,時時刻刻都是黑襪黑鞋。

  在開庭第一周,傑裡就送給她一個封號:寡婦伍德。她現年55歲,丈夫若非死幹肺癌,也會是這個年紀。她的身材又瘦又小,留著花白短髮。在一家地區圖書館工作,養育了3個兒女。幾張全家福照片,傳給了陪審團。

  塞萊絲蒂一年前錄過一次證詞,接受過羅爾手下專家們的排練。因而現在顯得頗為沉著,雖然有點緊張,但決非坐立不安。她打定主意,決不流露感情;她的丈夫畢竟已去世4年了嘛。她和羅爾按照事前編就的腳本,演得完美無缺。她談了和雅各布一起生活的歲月,當時他們是多麼幸福多麼美滿!她接著又談了自己的兒孫,談了退休後歡度晚年的夢想。在他們生活的道路上自然也有磕磕絆絆,但並不怎麼嚴重,可他後來就得了這種致命的疾病。他早就想戒煙,而且試著戒了許多回,卻沒有戒成功。煙癮的力量實在是太大了,他無法抗拒。

  她雖然沒有故作姿態,但她那平靜而又舒緩的聲音,卻充滿對先夫的同情。羅爾事前曾非常英明地提醒過她,虛假的淚水只可能引起陪審團的反感。她沒有哭哭啼啼。

  在反詰時,凱布爾沒有向她提出任何問題。他還有什麼可問呢?他的臉上露出悲哀的神情,謙恭地站了起來,只說了這麼一句:「法官大人,我們沒有問題要問這位證人。」

  費奇倒是有一大堆問題想問問這位證人,可是他卻不能在這公開的法庭上向她提。在懷念亡夫的悲哀中寂寞地度過了1年之後,塞萊絲蒂開始和一位比她小7歲的離婚男子頻頗會面。據可靠的消息來源報告,他們準備在本案宣判後立即悄悄結婚。這還是羅爾親自下的令,叫她在案子結束前絕對不要嫁人。陪審員們在庭上自然不可能聽到這個消息,但費奇正想方設法,要把這件新聞從後門偷偷地捅給他們。

  「原告舉證完畢,靜候裁決。」羅爾請塞萊絲蒂入座後,對庭上宣佈道。雙方的律師一聽此言,立即各自三三兩兩地湊到一起。開始認真地輕聲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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