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失控的陪審團 | 上頁 下頁
六五


  哈金法官把頭向前一伸:「羅比利奧先生,這句話與本案無關。以後別再這樣說話。我希望把這句話從記錄上抹掉。」

  「我很抱歉,法官大人。而且我也向你道歉,凱布爾先生。你是在履行你的職責而已。我無法容忍的是你的委託人。」

  最後這句話有點突兀,凱布爾一時間暈頭轉向,冒出了一句:「為什麼?」可是話一出口,立刻又巴不得這句話根本沒有說。

  「因為他們是如此的陰險。他們天資聰明,受過良好的教育,可是卻冷酷無情。他們可以望著你的眼睛,要多真誠就有多真誠地對你說香煙是不會令人上癮的。而他們心裡完全清楚,這是徹頭徹尾的謊言。」

  「沒有別的問題了。」凱布爾說。這時,他已走到了返回被告席的中途。

  加德諾是個1.8萬人的小鎮,距盧伯克約1小時車程。帕米拉·布蘭查德住在舊城區離大街兩個街區的一座房子裡。屋子雖然建于本世紀初,但改建得煥然一新。幾棵高大的楓樹,枝葉繁茂,火紅的和金黃的楓葉,遮蓋著屋前的草坪。孩子們騎著自行車、踏著滑板在街道上嬉戲遊玩

  週一上午10點,費奇已經獲悉了以下的信息:帕米拉的丈失是一位當地銀行的董事長,此人是第二次結婚,前妻已在10年前離開人間。他不是尼可拉斯·伊斯特爾或者傑夫或者鬼知道究竟是何許人的生父。在80年代初期的那場石油危機中。這家銀行幾乎垮臺,即使目前許多本地人還依然不敢和它往來。帕米拉的丈夫是本地人,但她自己並不是。她可能來自盧伯克,也可能來自阿馬裡羅。他們是8年前在墨西哥結的婚,當地的週報僅提了一句:

  福勒斯特·布蘭查德與帕米拉·考爾結婚;在柯楚梅爾度過短短的蜜月後,他們將在加德諾定居。

  報上沒有登他們的結婚照,加德諾最佳的消息來源是位名叫雷夫的私人偵探。此人當過20年警察,自吹鎮上的老老少少全認識。他在接受了一筆可觀的現鈔後,星期天晚上忙了一個通宵。他徹夜未眠,同時卻灌下了大量的波旁威士忌酒,到了清晨,身上到處都散發出一股酸麥芽漿的氣味。丹特和喬·波依陪著他一起在他那間又髒又亂的辦公室裡忙乎,三番五次地婉言謝絕了他的威士忌。

  雷夫向鎮上的每個警察打聽,最後終於找到一個警察,此人常和住在布蘭查德家街對面的女士來往。有門兒啦!

  帕米拉離過一次婚,前夫和她生了兩個兒子。她不常談到他們,只知道一個目前在阿拉斯加,另一個是位律師,也許正在念法學院準備將來當律師。大體如此。

  這兩個兒子都不是在加德諾出生長大的,調查不久就鑽進了死胡同。誰也不認識他們倆。事實上,在雷夫找過的當地人中,沒有一個曾親眼見過他們。後來雷夫又給自己的律師打了電話。此人是個手段卑劣的辦理離婚案的專家,經常雇用雷夫幹些原始的監視勾當。他認識布蘭查德先生銀行裡的一位秘書,這位秘書又向布蘭查德的私人秘書瞭解,這才發現帕米拉既不是來自盧伯克,也不是阿馬裡羅,而是來自奧斯汀。她曾在那兒的銀行家協會工作過,所以才遇著了布蘭查德。私人秘書對她以前的婚姻情況有所耳聞。據說她許多年前就離了婚。不過,這位秘書並沒有見過她的兒子,布蘭查德先生也從未提到過他們。這對銀行家夫婦過的是一種安安靜靜的生活,幾乎從不款待客人。

  費奇每一個小時都會接到丹特和喬·波依發回的報告。他在這天中午前給奧斯汀的一個熟人掛了電話,6年前在得克薩斯州馬歇爾市審理一個煙草案時,他曾和此人共過事。事情很緊急,費奇向對方解釋道。過了不到幾分鐘,一大批調查人員已經查完了電話薄,一個個開始忙著打電話。這批獵犬很快就找到了蛛絲馬跡:帕米拉·考爾曾任奧斯汀得克薩斯銀行家協會的執行秘書。通過一連串的電話,他們找到了現在擔任私立學校諮詢顧問的她以前的一位同事。與之通話的偵探,謊稱自己是盧伯克地區的助理法官,正在為一起一級謀殺案搜集未來陪審團的有關材料,而帕米拉則是陪審員候選人。這位女同事雖然和帕米拉已多年未通消息,但仍覺得有義務回答一些問題。

  帕米拉的兩個兒子,一個叫傑夫,另一個叫阿曆克斯。阿曆克斯比傑夫大兩歲,在奧斯汀念完高中後去了俄勒岡州;傑夫也是在奧斯汀念的高中,而且成績優秀,接著又進了大名鼎鼎的萊斯大學。兄弟倆剛剛開始學步不久,就遭到父親遺棄,帕米拉是個出色的單身母親,含辛茹苦把孩子拉扯大。

  剛剛下了私人噴氣專機的丹特,陪著一位偵探去了那家高中,獲准在圖書館裡查閱那些紙張已經發黃的學校年鑒。傑夫·考爾1985年拍的彩色畢業照,突然出現在他們眼前。他穿著一件藍色的小禮服,打著寬寬的藍色蝴蝶領結,留著一頭短髮,一張誠摯的面孔正對著鏡頭。這張面孔與丹特在比洛克西研究了許多個小時的那一張一模一樣。他毫不遲疑地叫道:「我們找的就是他!」他不聲不響地將這一頁撕下,立即在這紙堆間用手機給費奇撥了電話。

  給萊斯大學打了三個電話,瞭解到傑夫·考爾是在1989年獲得了心理學學士學位從該校畢業。打電話的偵探冒充一位潛在的雇主,找到了一位教過傑夫並且目前對他依然記憶猶新的政治學教授。教授說,這位年輕人進了堪薩斯的法學院。

  費奇用電話找到了一家保安公司,在他作出用現鈔重金酬榭的許諾後,公司保證放下手頭的一切工作,立即在堪薩斯州勞倫斯展開全面搜索,尋找傑夫·考爾留下的蹤跡。

  平時喜歡嘰嘰喳喳的尼可拉斯午餐時卻一反常態,一聲不響,默默地吃著奧賴利食品店送來的烤土豆。他低頭避開人們的目光,滿臉都是明明白白的哀傷。

  這種低沉的情緒傳染了每一位陪審員。羅比利奧的聲音依然在他們耳邊迴響。這是一個機器人的聲音,而不是他本人的聲音,他本人的聲音已經被煙草吞噬了。他就用這個機器人的聲音,揭露出他曾經幫助隱藏的那些肮髒勾當。每天有3000名孩子開始吸煙,他們中的1/3將因為吸煙成癮而喪命,而煙草公司卻在準備勾引下一代人。

  洛倫·杜克無心吃完面前的雞肉色拉。她抬眼望著坐在對面的傑裡·費爾南德斯:「我可以問你點兒事嗎?」她的聲音打破了沉悶。

  「當然。」他說。

  「你是幾歲開始吸煙的?」

  「14歲。」

  「為什麼要吸呢?」

  「因為萬寶路廣告上那個騎士,我周圍的孩子沒有一個不吸萬寶路。我們這些鄉下孩子都喜歡馬和騎士。萬寶路廣告上的那個騎士太瀟灑啦,他的誘惑誰能擋得住!」

  他的話音剛落,那名揚四海的畫面立即在陪審員們的腦海裡出現。他們仿佛看到了他那張刀砍斧削似的面龐,那剛毅的下巴,那頂寬邊呢帽,那匹奔騰的駿馬,那件穿舊了的皮衣。他們也許還看到了那巍峨的群山,那皚皚白雪。他遠離塵世,獨自置身荒原,用自己的光輝照亮了萬寶路。一個14歲的孩子又怎能不想成為他這樣的萬寶路騎士?

  「你成癮了嗎?」莉基·科爾曼一邊撥弄著盆裡脫脂清煮火雞和生菜,一邊問他道。她說出「成癮了」這幾個字時,十分費力,好像是在談論海洛英似的。

  傑裡想了一下,他知道朋友們都在等著下文。他們想要知道,是什麼強大的力量使人上鉤以後就無法掙脫。

  「我說不準,」他說,「我想我可以戒掉的。我已經試著戒過幾次啦。能不抽當然是最好了。這是一個很糟的習慣嘛。」

  「你抽煙的時候並不舒服?」莉基問。

  「哦,那倒也不是。有時候抽一支真是快活似神仙呢。不過我現在一天要抽兩包,抽得太多了。」

  「你呢,安琪?」洛倫向坐在旁邊通常很少開口的安琪·魏斯問道,「你是幾歲開始抽煙的呢?」

  「13歲。」安琪說,臉一下子紅了。

  「我是16歲開始抽的。」雪爾薇亞·泰勒·塔特姆不等別人發問,自己主動坦白道。

  「我開始吸煙是14歲。」坐在桌子一頭的霍爾曼也想加入這場談論,「戒的時候是40歲。」

  「還有誰?」莉基想結束這場懺悔式的談話。

  「我是17歲開始的,」上校說,「那是我入伍當兵的時候不過,30年以前我早就戒啦。」他像通常那樣,為自己的自控力自豪。

  「還有誰?」在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莉基又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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