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失控的陪審團 | 上頁 下頁
三八


  伊斯特爾在證人席坐下,蹺起雙腿。即使他內心有點兒害怕或是緊張,他的外表也毫未流露。對於法官提出的有關跟蹤他的那個神秘人物的問題,他報出了看見他的準確次數、時間和地點。對上週二在法庭上看見那個人坐在聽眾席第3排後發生的事,他更是作了詳盡周到的說明。

  接著,他又描述了他在公寓房間裡採取的安全措施,然後從法官手上接過那盤錄像帶,播進錄像機,引得律師們個個伸長脖子睜大眼睛坐到了椅子邊緣。他按下電鈕,錄像整整放了9分半鐘。放完以後,他坐回到證人的位子上,開始論證:錄像上的那個闖入者,和跟蹤他的是同一個人。也就是上週三在法庭上露面的那一位。

  不知是長腳麥克阿多還是哪一個魯莽的傢伙,把桌下藏攝像機的皮包踢了一下,費奇在那該死的監視器上看不到法庭裡的情景,但他聽清了伊斯特爾所說的每一個字。因而即使閉起雙眼,他也能準確地想像出法庭裡的情景。他突然感到頭痛欲裂,趕忙用礦泉水吞下了兩顆阿斯匹林。他真想向伊斯特爾請教一個簡單的問題:既然閣下對安全那麼關心,在隱蔽的地方裝了一台攝像機,你幹嗎沒在門上裝上警報器?可是這個問題也只能由他自問自答。

  法官大人說:「本人亦可證明,錄像上的此人上週三曾在本庭出現。」

  但錄像上的這位仁兄早已離開了比洛克西。就在庭上的諸君目睹他潛入公寓。在伊斯特爾房間裡大搖大擺地瀟灑走了一回時,他已經平平安安地藏在芝加哥。

  「你可以回陪審員休息室了,伊斯特爾先生。」

  對於是否應將陪審團與外界隔離,雙方律師爭論了1個小時。由於事前未作準備,雙方的言辭都顯得有點兒軟弱無力。他們相互攻擊,指控對方幹了壞事。原告略占上風。有些事大家雖然心裡有數,但缺少證據,不便挑明,相互的指責難免有空泛之嫌。

  尼可拉斯將法庭上發生的一切和錄像帶的內容,向陪審團作了一個全面而又充分的報告,而且還稍加潤飾,加了點兒鹽和醋。

  哈金法官在匆匆忙忙中出於疏忽,忘記禁止尼可拉斯和同僚們談論這些事,而尼可拉斯也就當仁不讓,立刻抓住了他的這個漏洞,加以利用。為自己的目的服務。而且他還不揣冒昧,對斯泰拉不再擔任陪審員的原因作了第一手的解釋。她是淚流滿面哭著離開他們的。

  費奇在辦公室拍桌子打板凳大發雷霆時,差點兒沒有中風。他一會兒擦擦頸子揉揉太陽穴,一會兒又猛拉那幾根山羊胡,對康拉德、斯旺森和潘大吼大叫,要他們對根本無法回答的問題作出回答。除了這3個外,他手下還有幾個人。一個是名叫霍利的青年,另個是當地的私人偵探喬·波依,此人來無蹤去無影,行動快得令人難以置信。還有位是來自首都華盛頓的前警官,黑人丹特。最後一位是杜巴茲,一個犯有許多前科的本地人。他辦公室裡還有4位助手與康拉德一起忙乎。而且,他還可以在3小時內再招來一批偵探和許許多多的律師以及陪審員諮詢顧問。費奇手下有許多人,這些人花他許多鈔票,可他根本沒有派個他媽的什麼人週末去邁阿密監視斯泰拉和凱爾!

  像個古巴人?背著個照相機?費奇一邊重複著這兩句話,一邊氣得把一本電話簿猛地朝牆壁摔了過去。

  「難道是那個女人?」潘突然開口道。他剛才低頭避開了那本電話簿,現在慢慢地抬起頭。

  「什麼女人不女人的?」

  「就是那個馬莉呀。赫利克不是說,打電話的是個女人嘛。」沉著冷靜的潘,跟他那位暴跳如雷的老闆構成了鮮明對比。

  費奇剛剛跨出一隻腳,聽了此話立即停住,一屁股坐到倚子上。過了一會兒,他又吞了一顆阿斯匹林,灌下幾口礦泉水,想了片刻,點頭說:「我想你說得對。」

  潘的判斷確實不錯。那個古巴人是馬莉在電話簿黃頁廣告上找著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安全顧問」。她花了200美元,叫他裝得鬼鬼祟祟,背只照相機,在赫利克夫婦結帳離開旅館時故意讓他們發現。這當然不費吹灰之力。

  11名陪審員和8名候補,又被請進法庭。坐在斯泰拉空出的前排位子上的是菲利浦·薩維爾,一個48歲莫名其妙的男人,他的底細原告被告都未摸清。他自稱是個自食其力的樹木修補專家,但在過去5年中,在墨西哥灣區誰也沒有聽說過這種職業。他同時又是個先鋒派的玻璃吹制專家,擅長製作一些色彩鮮豔奇形怪狀的東西,並且用一些誰也沒有見過的海洋生物來命名。他的作品偶爾也拿到格林尼治村,在一些無人光顧的小畫廊展覽。他還自吹是個高明的水手,曾經自己動手造過一條雙桅縱帆船。遺憾的是,他航行到了洪都拉斯,這條船沉在風平浪靜的水域。有時候,他又把自己想像成考古學家,就在那條雙桅帆船沉沒後,他在洪都拉斯監獄中度過了11個月,罪名是非法挖掘文物。

  他是個單身漢,一個無神論者,畢業于格林奈爾,不吸煙。庭上的所有律師,都怕他怕得要命。

  哈金法官對即將採取的行動深表歉意。將陪審團與外界隔離,是一種罕見的激烈措施。只有在非常的情況下才會採取,以前幾乎完全限於情節嚴重的謀殺案。但哈金此時已別無選擇。有人已和陪審員非法接觸。儘管他不斷發出警告,但他沒有理由相信這種接觸今後肯定不再會發生。他對隔離措施一點也不喜歡,他為陪審員們將會遭遇的艱難困苦深感抱歉,但他目前必須保證審案公平,這一神聖使命高於一切。

  他解釋道,早在數月前,他已為出現這種情況制定了應急計劃。法院在附近一家名字保密的汽車旅館,包下了一翼的全部房間。安全措施將予以加強。他將向陪審團宣佈一系列規定。證人作證已經進入第二周,他將向律師們施加壓力,督促他們儘快結束。

  14名陪審員將打道回府,收拾行裝,安排好必要的事務,然後在次晨來法庭報到,準備過兩周與世隔絕的生活。陪審員們沒有立即作出任何反應,他們還未從震驚中蘇醒。只有尼可拉斯·伊斯特爾一人在心裡暗笑。這一切可真是滑稽。

  鑒於傑裡酷嗜啤酒、賭博、橄欖球和喧鬧,尼可拉斯建議週一之夜在一家賭場聚首,歡度這最後幾小時的自由時光。傑裡覺得這是一個絕妙的主意。離開法院的當兒,兩人又想再邀請幾位同事。

  主意不壞,但實現頗難。霍爾曼當然不願。隆尼·謝弗顯得心煩意亂、跟誰也沒有搭腔,匆匆忙忙拔腿就跑出了法院。薩維爾新來乍到,毫不瞭解,顯然離他最好遠一點。這就只剩下一個赫雷拉,這位上校拿破崙,他們硬是不想高攀。他們不久就要在一幢房子裡,和他一起關兩個星期哩。

  傑裡邀了雪爾薇亞·泰勒·塔特姆,亦即鬈毛狗。這兩位已經成了某種意義上的朋友。她離了兩次婚。而傑裡則正第一次鬧離婚。傑裡對灣區所有賭場都是熟門熟路,他建議到新開的「外交家」碰頭。那兒酒吧有個大屏幕,飲料便宜,而且顧客的行動不受干擾,較為隱蔽。再說,女招待的大腿又長又靚,身上只穿一件三點式的游泳衣。

  尼可拉斯8點鐘走進「外交家」,鬈毛狗已經在那擁擠不堪的酒吧裡坐在一張桌旁喝著生啤。她心情舒暢地微微笑著。那愉快的笑容尼可拉斯在法院裡面可是從來沒有看見。波浪式的鬢髮攏在腦後,下穿褪色緊身牛仔褲,上著寬鬆套頭衫,腳登紅色牛仔靴,雖然遠遠說不上漂亮,她此刻在酒吧裡比在陪審席上要強得多。

  雪爾薇亞那雙黑色的憂鬱的眼睛,是一個在生活中屢經挫折的女人老于世故的眼睛。尼可拉斯決定在傑裡來到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對她作一番挖掘,而且挖掘得越深越佳。他又為她要了一杯生啤,開始了他的閒聊。

  「你結婚了嗎?」他明知她離婚後尚未嫁人,故意問道。

  她19歲時結了第一次婚,一胎生了兩個男孩,如今已都是20歲的成年人。一個在海上鑽井台打油,另一個在大學讀三年級。

  二人截然不同。1號丈夫在結婚5年後離開了她,她獨自把兩個兒子撫養長大。

  「你有孩子嗎?」她問。

  「沒有。嚴格地說,我仍舊是個大學生,不過目前我在工作。」

  2號丈夫年齡比她大得多。也正是因此,感謝上帝,他們沒有生出孩子。這次婚姻維持了7年,然後他就換了個比她更加年輕的模特兒。她為此發誓一輩子再不嫁人。

  屏幕上黑熊隊正向包裝工人隊開球。

  雪爾薇亞興趣十足地著著比賽。她喜歡看橄欖球,因為她的兩個兒子當年都是參加高中聯賽的主力選手。傑裡風風火火奔了進來,先用警惕的目光朝身後看了一會兒,接著才為遲到道歉。他一口灌下第一杯啤酒後說,他覺得身後有人在盯梢。鬈毛狗聽了不由地唉嗤一笑,嘲笑他道,現在陪審團裡的人全都得了神經過敏症,跟蹤的人離他們肯定是越來越近啦。

  「別提什麼陪審團,」傑裡說,「跟蹤的我想是我老婆。」

  「你老婆?」尼可拉斯不解地問。

  「對。她雇了私人偵探尾隨我。」

  「那你倒是巴不得早點兒被隔離起來嘍,」尼可拉斯說。

  「可不是嘛,」傑裡說,朝鬈毛狗擠了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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