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失控的陪審團 | 上頁 下頁
三四


  「而且還只是讓那些大鱉魚離它遠一點,」蒂科敲了一記邊鼓。談話到了這兒便出現了戲劇性的停頓,或者說這一停頓的目的是讓湯頓和蒂科的表演能產生預期的效果。他們咬著嘴唇,一臉厭惡的表情,似乎正在為那一大筆為了不致被人推上法庭而浪費掉的金錢深感惋惜。過了一會兒,湯頓又翻了翻拍紙簿,瞅著蒂科問道:「我想你們倆還沒有討論過那宗案子吧?」

  蒂科裝出一副驚訝的神情說:「有這個必要嗎?隆尼就是陪審團的一員,他和我們是一家人了嘛。」

  湯頓只當沒有聽見:「比洛克西的這宗煙草案件,對國家的經濟,特別是我們這樣的公司,有著嚴重的影響,」他正視著隆尼說。

  隆尼微微額首,卻怎麼也弄不明白,這個案子為何還會影響派思克斯以外的其他公司。

  蒂科朝湯頓說:「你該不該談這個案子,我可是有點兒拿不准呢。」

  湯頓說:「這沒有關係的,我又不是不懂法律。你並不介意,對嗎,隆尼?我是說,在這件事上我們完全可以信任你,不是嗎?」

  「當然。我一個字也不會說出去。」

  「這樁案子原告假如勝訴,陪審團作出被告支付巨額賠償的裁決這道閘門一開,一個接一個的香煙官司就會接踵而至。出庭辯護律師就會發了瘋似的讓煙草公司統統破產。」

  「我們公司銷售香煙賺的錢,可是數額巨大呀,隆尼。」蒂科不失時機地說。

  「然後他們或許還要起訴奶制品公司,告他們用膽固醇殺人。」

  湯頓越說聲音越響,上身也不斷向坐在桌子對面的隆尼傾談著的這個問題,正在刺激著他的神經:「這一類案子該收場了。煙草公司從來沒有敗訴過。我記得他們打贏的比例是將近55%,而且一件也沒有輸過。誰抽煙誰就要自己承擔風險,這個道理當陪審員的人哪個不知,何人不曉!」

  「這個道理隆尼是明白的嘛,」蒂科說。他簡直是在為隆尼辯護了。

  湯頓深深吸了一口氣:「那是當然。我很抱歉,話說得過重了。可我實在為比洛克西的這樁案子擔心哪。」

  「沒有問題。」隆尼說。這場談話也確實沒有讓他煩心。湯頓是個律師,當然懂法,對這件案子又是泛泛而談,並未涉及具體情節,這大概不致有什麼關係。隆尼心情坦然而又舒暢。誰又沒有拖他下水,他不會出任何問題的。

  湯頓突然滿面堆笑,一邊收拾公文皮包,一邊保證下週三左右給隆尼打個電話。會晤結束,隆尼又成了一個自由的人。肯開車送他去機場,來夏洛特時乘的那架李爾專機和它的原班人馬,正在那兒百無聊賴地恭候著他。

  氣象預報說下午會下一陣大雨,斯泰拉聽了正中下懷。凱爾雖然反反復複說天上連一朵烏雲也沒有,她卻硬是不願抬頭看一看。她放下窗簾,電影看了整整一上午。中午吃了一塊烤奶酪,喝了兩杯紅瑪麗混合酒,鎖好房門掛上安全鏈,再用一把椅子頂上,然後向床上一躺,倒頭便睡。凱爾獨自去了海灘,具體地說,去了一個人人赤裸著上身的海灘。這樣誘人的地方他早就有所耳聞,但由於太太一直盯在身邊,迄今還沒有機會一飽眼福。如今她太太平平地躺在10樓那個房間裡,他當然要抓住這天賜良機自由自在地在沙灘上到處轉轉,飽餐秀色,欣賞年輕女士的胴體。在一個蓋著茅草屋頂的酒吧裡,他一邊吸著啤酒,一邊體味著這次旅行的美好感受。她怕被人瞧見,而如此一來,他這個週末也就無需大肆破費了。星期天上午他們乘早班飛機回到比洛克西。斯泰拉前夜飲酒過量,如今腦袋仍昏昏沉沉。整個週末又被人監視,更使她覺得精疲力竭。而明天週一還要出庭!一想到此,她不由地不寒而慄。

  週一上午,陪審員們相互招呼時,聲音低沉,有氣無力。他們對圍在咖啡壺旁檢閱糖納子和麵包圈,已經索然無味。這主要倒不是因為這是老一套的常規,而是因為不知道這種把戲還要拖到哪一天。這個難解的結重重地壓在他們心頭。他們三三兩兩交流著在自由自在的週末各自的活動。他們大多完成了自己的任務,逛過商店,尋親訪友,去了教堂。談話雖然瑣碎,但對於即將成為籠中之鳥的人們,卻別有一番滋味。

  霍爾曼尚未露面,有人開始喊喊喳喳議論起本案的審理。倒也沒有特別重要的看法。可卻是一致認為,這個案子已經深深陷入原告證人圖表和數字構成的泥潭。他們早已相信吸煙會導致肺癌,現在需要的是新的信息。

  尼可拉斯一早就設法把安琪·魏斯領到一邊。在開庭時,他們雖然有時相互逗逗趣,但從未談過任何實質性的東西。她和洛倫是陪審團中僅有的兩位黑人婦女,相互之間卻令人不解地總是保持著一定距離。這個單身女人身材苗條,性格文靜,是一家啤酒批發商店的職員。她臉上總掛著一種痛苦的表情,令人很難接近。

  斯泰拉到得很晚,那模樣好像剛剛離開太平間:眼睛紅腫,臉色死白,倒咖啡時雙手瑟瑟發抖。她徑直走到吸煙室,傑裡·費爾南德斯和鬈毛狗正在那裡像往常一樣有說有笑打情罵俏。

  尼可拉斯迫不及待地想聽聽斯泰拉週末旅行的報告。

  「去抽根煙好嗎?」他對安琪說。安琪是陪審團裡的第4杆煙槍。

  「你什麼時候也開始抽煙啦?」她帶著罕見的微笑問道。

  「上星期。等案子一結束,我馬上就不抽。」他們在露·戴爾斜著眼睛窺視下離開陪審員休息室,走進吸煙間。傑裡和鬈毛狗聊得正歡;斯泰拉麵無血色,搖搖欲墜。

  尼可拉斯伸手向傑裡討了一支駱駝牌,用火柴點著:「哎,在邁阿密玩得怎麼樣呀?」他問斯泰拉道。

  她轉過頭來,怔了一下:「天下雨。」她咬住過濾嘴,猛地吸了一大口,她沒有心情講話。

  人們失去了談興,集中精力,猛攻香煙。這時已是9點差10分,是開庭前吸進尼古丁的最後機會。

  「我想我週末准是被人跟蹤了。」沉默了一會兒,尼可拉斯又開口說道。

  吸煙的動作雖然沒有停止但腦子卻在開始活動。

  「你說什麼?」傑裡問。

  「他們盯了我的梢啦。」尼可拉斯望著斯泰拉重複道。斯泰拉眼睛睜得老大,充滿恐懼。

  「是誰盯你的梢呀?」鬈毛狗說。

  「我不知道。星期六我離家去上班的時候,看見有個傢伙在我的車附近鬼鬼祟祟地轉。後來在購物中心,我又看到了他。大概是煙草公司雇的偵探。」

  斯泰拉張大了嘴,下巴在發抖,鼻眼裡泄出一縷灰色的煙霧。

  「你要報告法官嗎?」她緊張地問這個問題。她和凱爾已經反反復複爭論過許多遍。

  「不。」

  「幹嗎不呢?」鬈毛狗問。她只是有點兒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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