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失控的陪審團 | 上頁 下頁
一六


  尼可拉斯聳了聳肩,仿佛是說他知道得很多,但或許不便細談:「我對這個制度略知一二。」

  「你倒是講講清楚嘛。」霍爾曼說道。

  尼可拉斯停頓了一下,然後說道:「我念過兩年法學院。」他慢慢地喝了一大口咖啡,而他的聽眾則在心裡掂量他這一背景的分量。

  尼可拉斯在陪審團中的地位立即提高了。原先他已證明自己是個講義氣、夠朋友、彬彬有禮、聰明伶俐的小夥子,如今方知他還懂得法律,他在人們心目中的位置怎能不默默地向上升?

  到了12點45分,還是不見午飯的影子。尼可拉斯突然停止了正在進行的談話,拉開了房間的門。露·戴爾正在走廊上看著手錶:「我已經派威列斯去啦,」她緊張不安地說道,「午飯隨時都有可能送到。我真是抱歉。」

  「洗手間在哪裡?」尼可拉斯問道。

  「你右邊的那個角落裡。」她松了一口氣,用手指著說。

  他並沒有進入洗手間,而是輕輕地走下後樓梯,出了法院大樓。他沿著拉繆斯街走了兩個街區,來到老市場。這兒過去曾是比洛克西的商業中心,現在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購物區,不過兩側的商店倒是乾乾淨淨。這兒離他住的公寓只有四分之一英里,因而他十分熟悉,他喜歡這裡的咖啡館和熟食店。這兒還有一家很好的書店。

  他轉身向左,不久就走進一座巨大而又古老的白色建築物,這就是當地頗為著名的瑪麗·馬洪尼飯店,法院開庭時法律界人士中午大多在此進餐。一周以前,他就按照同樣的路線演練過一次,而且還坐在離哈金大人不遠的一張桌子上用了午飯。

  尼可拉斯走進飯店後,抓住遇到的第一個女招待便問:「哈金法官是否正在這兒吃午飯?」

  「是的。」

  「在什麼地方?」

  她用手指了指。尼可拉斯快步走過酒吧,穿過一個小小的門廊,走進一個開著許多窗戶,放著許多鮮花,充滿陽光的寬敞的餐廳。餐廳裡擠滿了人,但他立刻就看見法官大人正坐在一張四人餐桌上這時,哈金法官也已看見了他,手裡拿著的叉子立即停住,叉子上還叉著一隻肉團團的烤蝦。他認識這張臉,知道來人是他的一位陪審員,他還看到了那紅白相間的陪審員證章。

  「這樣打擾你,我真是非常袍歉,閣下。」尼可拉斯站在桌邊說,桌子上放滿了溫熱的麵包、蔬菜色拉和大杯大杯的冰茶。在場的巡迴法庭書記官格洛莉亞·菜恩,也驚訝得片刻張不了口。第二個女人是法庭書記,第三個女人是哈金的法律文書。

  「你來幹什麼?」哈金問道,下嘴唇上沾了一點兒羊奶。

  「我是代表你的陪審團來的。」

  「出了什麼事啦?」

  尼可拉斯不想吵吵嚷嚷引人注目。他彎下腰來輕聲說道:「我們餓壞了l」他那滿腔的憤怒,透過咬緊的牙關明白無誤地傳送了出來,而且顯然已被這4位驚慌失措的先生和女士全盤吸收,「你們坐在這兒享用著味道鮮美的午餐,而我們卻擠在一個狹小的房間裡,望眼欲穿地等著不知由於何種原因始終不肯露面的快餐。恕我直言,長官,我們實在是餓壞了,而且,心裡非常不快!」

  哈金手上拿著的叉子,當地一聲落到了盤子裡,叉子上叉著的大蝦一抖,掉到了地板上。他把餐巾向桌子上一擲,嘴裡嘰嘰咕咕不知說了點兒什麼。然後皺起眉頭,望著3位女士說:「瞧瞧去!」他站了起來,女士們也連忙起立,5個人風風火火地沖出了飯店。

  尼可拉斯、哈金法官和3位女士跨進法庭走廊拉開陪審團休息室的門時,露·戴爾和威列斯蹤影全無。桌上空空如也,沒有食物,而時間已是1點零5分。陪審員們頓時鴉雀無聲,瞪著眼晴望著法官。

  「已經過了快1個小時啦。」尼可拉斯指著空空的桌子說。陪審員們看到了法官,開始還有點兒驚訝,可是這種驚訝馬上就變成了憤怒。

  「我們有權受到體面的對待。」隆尼·謝弗氣衝衝地說。聽了這句話,哈金只好忍氣吞聲,啞口無言。

  「露·戴爾哪去了?」他朝3位女士問道。人們的目光都轉向門口,而就在這時露·戴爾突然奔了進來。一瞧見法官,她立即收住腳步,差點兒沒有昏了過去。哈金面對面地望著她:「怎麼回事?」他厲聲地問,竭力控制著自己。

  「我剛和飲食店談過,」她神色驚慌,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兩頰上佈滿了汗珠,「搞亂了套啦!店裡說有人跟他們打過電話,說咱們要到1點30分才吃中飯。」

  「這些人都快要俄壞啦,」哈金說,好像露·戴爾並不知道似的,「1點30分?」

  「是飲食店把事情搞亂的。有人把他們的電話搞得串線了。」

  「哪家飲食店?」

  「奧賴利熟食店。」

  「我要跟那個老闆談一談。你們提醒我一下」

  「是,法官。」

  法官轉身對陪審團說:「我很抱歉。這樣的事以後決不會再發生,」他停了一下,看了看表,朝陪審員們愉快地笑了笑,「我現在邀請諸位跟我一起去瑪麗馬洪尼飯店共進午餐。」他轉身對他的法律文書說,「給包勃·馬洪尼打個電話,讓他把後房準備一下。」

  他們吃了蟹黃餅、烤笛繃、新鮮牡妨和馬洪尼飯店富有特色的雜燴湯。尼可拉斯·伊斯特爾出足了風頭。吃完甜食已經是兩點三十幾分,他們跟著哈金法官慢悠悠地走回法庭,等到陪審團坐定下午繼續開庭時,有關他們這一頓精美午餐的故事,在法庭上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熟食店老闆尼爾·奧賴利這天晚些時候晉見哈金法官時,曾賭咒發誓,說是確實有個年輕女人給他打過電話。這個女人聲稱在巡迴法庭書記官辦公室工作,她明確指示他要在1點30分整準時把午飯送到法院。

  這件案子傳喚的第一位證人,是已經去世的雅各布·伍德,在他去世前幾個月已用錄像機錄下了他的證詞。陪審團面前安放了兩台監視器,同時在法庭四周還放置了另外6台。陪審員們在瑪麗·馬洪尼飯店美餐的當兒,電源線路已統統佈置完畢。雅各布·伍德看來是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頭部用枕頭高高墊起。他穿著一件普通的白色T恤衫,腰部以下蓋著一條床單。他骨瘦如柴,面容憔悴,膚色蒼白,鼻孔裡插著一根細細的氧氣管。他奉命開始,眼睛望著攝像機報出了姓名和住址。他的聲音沙啞刺耳,因為他還患著肺氣腫。

  儘管雅各布的旁邊圍滿了律師,屏幕上出現的卻只有他一個人的面孔。律師們中間偶爾也會爆發出一場小小的衝突。雅各布卻毫不關心。他儘管只有51歲,但看上去卻像70多,而且顯然已經敲響了通往死亡的大門。

  在他的律師溫德爾·羅爾的提示下,雅各布從出生之日開始介紹自己的履歷,而這幾乎花去了1個小時。童年,早期的教育,朋友,家庭,參加海軍,結婚,各種各樣的職業,孩子,習慣,愛好,成年朋友,旅行,休假,孫兒孫女,退休的想法,等等等等,事無巨細,無一遺漏。看著一個死人講話,起初倒是挺有點兒吸引力,可是陪審員們不久就已清楚。他的生活原來和他們自己的一樣單調無味。

  這時,中午吃的那頓豐盛的美味佳餚開始起作用了,他們開始坐立不安,在座位上扭過來扭過去,腦子也不聽使喚,眼皮直向下沉。甚至連霍爾曼也感到厭煩。他只能聽其聲,而無法見其人。幸虧法官自己也受到了這種飯後虛脫症的襲擊,在勉強挨過了1小時20分鐘以後,他趕快下令暫時休庭。

  陪審團裡的4杆煙槍早已是迫不及待,露·戴爾高高興興地領著他們走進男廁所旁邊開著一扇窗戶的小房間,這本是關押等待出庭的少年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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