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失控的陪審團 | 上頁 下頁
一五


  他們將證明是香煙引起了肺癌。或者更精確地說,死者雅各布·伍德這個大好人,在吸煙吸了將近30年後患了肺癌。是香煙殺害了他,羅爾一邊拔著下巴底下的一根白色鬍鬚,一邊神情嚴肅地說。他的話說得乾脆而又精確,語調抑揚頓挫,能產生他希望產生的那種戲劇性效果。

  羅爾是個演員,一個技巧熟練的演員。他那歪歪扭扭的領結,那一嘴咯咯作響的假牙,以及那套無法匹配的服裝,都只不過是為了贏得普通人更多的喜愛而已。他決非是完美無缺的。讓穿著毫無瑕疵的深色衣服、打著絲質領帶的被告律師們,去對陪審員頤指氣使大聲苛責吧,但羅爾決不會這樣幹。因為他們是他的人。

  不過,他們到底準備如何來證明香煙導致肺癌呢?證據多的是,真的。首先,他們將請來一些當地最最傑出的癌症專家和研究人員。是的,這些大人物目前正在來比洛克西的途中,他們到達本庭後將用毫不含糊的語言和山一樣高的統計數字,向陪審團解釋清楚香煙確實會引起癌症。

  然後原告將把曾經在這家煙草公司工作過的幾個人,提供給陪審團。羅爾還沒有來得及說出這個想法,臉上早已佈滿邪惡的微笑了。穿髒了的衣服總得晾一晾嘛,要晾就在這個法庭上晾。確鑿的罪證已經是呼之欲出了!

  總而言之,原告方面將證明吸煙導致肺癌,因為香煙中含有天然致癌物、殺蟲劑、放射性粒子和石棉狀纖維。

  到了這時,法庭裡誰也不會懷疑溫德爾·羅爾了。他不僅可以證明香煙致癌,而且證明起來頭頭是道,不費吹灰之力。他停頓了一下,用10個短而肥的指頭整了整領結,然後又看了一下筆記,便開始非常嚴肅地談起死者雅各布·伍德。雅各布是個慈祥的父親和負責的丈夫。他對家庭一往情深,工作一貫努力苦幹。他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又是所屬教堂棒球隊隊員,而且還是個退伍的老兵。他從少年時期就開始抽煙,因為他和當時的所有人一祥,並不知道吸煙的危險。已經當了祖父。等等。

  羅爾有一會兒顯得過於誇張,但他似乎很快就意識到這一點,立即在遭受損害的地方迅速貼了一塊藥膏。這次審判意義重大,他說,意義非常重大。原告希望獲得,並且肯定會明確要求獲得大量的賠償金。不僅是賠償實際損害——亦即因雅各布·伍德去世而遭受的經濟損失,外加其家庭由於失去他的愛和感情而遭受的損失,而且被告還必須支付懲罰性損害賠償。

  一提到懲罰性損害賠償,羅爾就開始跑題,有好幾次講著講著就不知所云。多數陪審員顯然認為,有可能獲得巨額賠償裁決這一前景,使他忘乎所以,言不及義了

  哈金法官曾以書面指示的形式,同意雙方的開庭陳述可以長達1小時。但他也曾以書面指示的形式警告雙方不要超過這1小時,否則他將立即予以打斷。羅爾雖然和其他律師一樣,十分厭惡法官們的大劈大砍,但他更明白還是不和法官大人的時鐘找麻煩為妙。他用50分鐘就結束了自己的陳述,這裡面還包括莊嚴籲請法庭伸張正義,感謝陪審員們那樣專心一致地聽他陳詞。最後他微微一笑,咬了咬口中的假牙,隨即回到位子上坐下。

  在椅子上幹坐50分鐘而又不講一句話,不做一個寶貴的小動作,你真會覺得這50分鐘比多少個小時還要悠長。哈金法官對此有切身的感受,因而下令休庭一刻鐘,然後再由被告作開庭陳述不到30分鐘,道伍德·凱布爾就已結束了他的陳述。他冷靜地經過深思熟慮地向陪審員們保證,派恩克斯公司有自己的專家,它的科學家和研究人員將用清楚易懂的語言向大家作出解釋,實際上香煙並不會引發肺癌。不出所料,陪審員們對此表示懷疑,凱布爾沒有正面作答,只是請求大家不急不躁,不抱成見。他講話時不用講稿,一邊講話一邊注視著陪審員的眼睛他的目光掃過第一排後,便悄悄抬起頭來在第二排移動了一遍,每看一次他都可以瞧見好奇的凝視表情。他的聲音和目光幾乎能使人入睡,但卻是真誠的。你希望自己能夠相信他。

  第一場危機是在午餐時爆發的。

  哈金法官于12時10分宣佈休庭後,人們仍然端坐不動,讓陪審團先列隊離場,早就等在狹窄走廊上的露·戴爾,忙個不迭地把他們趕進了陪審員室。

  「大家快請坐,」她說道,「午飯一會兒就可以送到。這咖啡還是剛剛才煮的呢。」

  待到12名陪審員全都進了陪審員室,她便關上門,轉身去照料那3名候補陪審員。大廳裡有一個更小的房間,供候補陪審員單獨使用。

  露·戴爾把陪審員全部安排妥當以後,便又回到原來的崗位上,瞪著眼睛望著那個智力低下的安全警衛。此人名叫威列斯,腰裡掛著一支子彈登了膛的手槍,在附近站崗放哨,不知是想保護誰的安全。

  陪審員們慢慢地在休息室裡散開。有的在伸懶腰,有的在打呵欠,還有幾位在一本正經地相互作著介紹,而多數人則在閒聊著天氣。在某些人看來,他們的舉動和談吐都顯得有些勉強拘謹。但當你突然被投到一個房間裡和完全陌生的人待在一起,你的言談舉止大概也只能是如此。由於除了等著吃飯,別的無事可做,即將送來的午飯也就成了一件大事了。他們將會吃到什麼樣的午飯呢?肯定會是說得過去的。

  霍爾曼·格裡姆斯坐在上首主人的位置上,陪審團團長坐在這兒倒是挺合適,他想。他馬上就和米莉·杜勃雷起勁地聊了起來。米莉是個50歲的善良女人,認識的人當中有一個也是盲人。尼可拉斯·伊斯特爾向隆尼·謝弗作了自我介紹,隆尼是陪審團裡唯一的黑人男子,而且對於擔任陪審員顯然不太情願。他是規模很大的地區食品連鎖店一家分店的經理,是公司裡地位最高的黑人。

  他講話尖聲尖氣,情緒緊張,怎麼也放鬆不下。要離開他的店鋪,在這兒呆上4個星期,這一想法讓他膽戰心驚。

  20分鐘過去了,午飯連影子也不見。12點30分整,尼可拉斯在房間的一頭喊道:「喂,霍爾曼,我們的午飯在什麼地方哪?」

  「我可只是陪審團團長呀。」霍爾曼笑著回答道。休息室裡突然安靜一了下來。

  尼可拉斯走到門口,拉開門,對露·戴爾嚷道:「我們餓啦!」

  她慢慢放下手上的平裝本言情小說,望著其他幾位陪審員,說道:「午飯馬上就可以送到。」

  「從哪裡送來?」他問。

  「奧賴利熟食店。就在拐角上。」對他的這些問題,露·戴爾並不欣賞。

  「你聽著,我們像一群寵物一樣被關在這個房間裡,」尼可拉斯說,「我們不能像正常人一樣離開這兒出去吃飯。我不明白為什麼這樣不相信我們,不讓我們到街上去美美地吃頓飯?不過,這是法官的指示嘛。」尼可拉斯向前跨了一步,俯視著掛在露·戴爾眼睛上的花白的劉海,「不要讓每天的中飯都變成一團麻煩,好嗎?」

  「好。」

  「我建議你打個電話,弄弄清楚我們的午飯究竟在哪裡,要不然,我就去找哈金法官。」

  「我馬上就打電話。」

  門關上了,尼可拉斯走到咖啡壺邊。

  「你剛才是不是太凶了一點?」米莉·杜勃雷問道。所有的人都在凝神傾聽。

  「也許吧。如果我真的太凶了一點,那我一定道歉。不過,我們假如不直截了當地把事情攤開來,那他們准會不把我們當回事的。」

  「這不是她的錯。」霍爾曼說。

  「她的任務不就是把我們照顧好嘛,」尼可拉斯走了過去,坐到霍爾曼身邊,「在別的案子審訊過程中,他們幾乎都讓陪審員像普通人一樣走出去用飯,這你知道嗎?要不然的話,要我們帶這種陪審員證章幹什麼?」

  人們都已慢慢地擁到桌邊。

  「你是怎麼知道的?」米莉·杜勃雷隔著桌子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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