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失控的陪審團 | 上頁 下頁
一四


  「謝謝你啦,先生。」他太太說。

  「我就在外面走廊上。你們需要什麼就叫一聲,」露·戴爾說,「我什麼時候來接他?」格裡姆斯太太問道。

  「5點。要是提前的話,我會給你打電話的。」露·戴爾連珠炮似的把話剛剛說完,人已到了門外,門也已經隨手關上。

  霍爾曼帶著墨鏡,棕色的頭髮長得厚厚實實,搽得油光發亮,裡面幾乎找不到幾根白髮。

  「有一點兒文字工作得做一下。」室內只剩下他們兩人時,尼可拉斯說,「請在你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我來把它讀一遍。」霍爾曼摸著桌子,放下手中的咖啡,又摸住一把椅子。他用手指觸摸著椅子的輪廓,弄清了方向後一屁股坐下。尼可拉斯拿過一張法官的指示書開始輕聲朗讀。

  為挑選陪審團花了那麼一大筆金錢之後,扮演事後者葛亮更是毫不費力了。人人都有自己的高見。被告方面的專家們為能挑出這樣一個優秀的陪審團而相互大聲道賀,但他們彼此間的吹捧和扭泥作態,主要卻是表演給整日整夜忙忙碌碌的那些律師們欣賞的。就凱布爾本人而言,他曾見過比這更糟的陪審團,也曾見過比這更為友好的陪審團。早在許多年以前,他就已經明白,要想準確地預測陪審團的行為實際上是不可能的。費奇是高興的,但高興的程度並未超出他自己允許的範圍,而且也並不妨礙他像往常一徉對什麼事都狂吠亂叫,大喊大嚷。陪審團裡有4根煙槍。費奇雖然沒有和誰談過,但他堅持這樣一種觀點:灣區有許多脫衣舞俱樂部和賭場,而且又靠近新奧爾良,是個值得住上一陣的好地方。因為,它容忍邪惡。

  在大街的另一邊,溫德爾·羅爾和他的原告律師團,此時也在對陪審團的組成大表滿意。特別令他們高興的是,居然出乎預料地挑上了霍爾曼·格裡姆斯瞎子當上陪審員,這可是破天荒第一遭啊。

  霍爾曼堅持要求和那些「有視力」的人一樣接受評估,並且威脅要採取法律行動,假如受到任何不同對待的話。他這種動不動就要通過訴訟解決問題的態度,大大地溫暖了羅爾和他手下那幫律師的心,而他的殘疾更是原告律師夢寐以求的天賜良機。被告律師為了阻止他進入陪審團,曾經挖空心思,想出種種理由,包括說他無法看見未來出示的物證。哈金法官為此曾讓雙方律師悄悄盤問霍爾曼,而霍爾曼卻向他們保證道,他能看見這些物證,只要它們有充分的文字描述。於是法官大人決定增加一名法庭書記官專門負責為物證的描述打字,然後將軟盤拷進霍爾曼的盲人電腦,供他在夜晚閱讀。這一決定讓霍爾曼樂不可支,他再也不提受到歧視要上告的事了。被告方面態度也有所軟化,特別是在他們得知霍爾曼從前也曾經是一杆老槍,即使是現在身旁有人吸煙他也並不反感之後。

  所以原告和被告雙方都對陪審團採取謹慎樂觀的態度。裡面沒有激進分子。沒有發現誰態度惡劣。12人全得到過高中文憑,其中2人還有大學學位,另外3人也在大學裡讀過一些課程。尼可拉斯在所作的書面回答中填的是高中畢業,但他究竟是否真的讀過大學,至今仍是一個謎。

  案子第二天就要正式開審。原被告雙方在為之準備的當兒,都在默默地考慮著一個事關重大的問題,一個他們喜歡猜測的問題。他們定睛望著座位席,第100萬次地打量著那12張而孔,在心裡反復問道:「哪一個會當上頭兒呢?」

  每個陪審團都有一個頭兒,而頭兒正是左右陪審團作出裁決的人。他會很快就冒出來嗎?他或許會暫時潛伏,伺機破門而出,奪取領導權?此時此刻,即使陪審員們也無法作出回答。

  10點整,哈金法官對擠得滿滿的法庭掃視了一番,發現人人都已各就各位。他輕輕敲了幾下小木槌,人們立即停止了喊喊喳喳的低語,坐得端端正正。他朝穿著棕色制眼的老法警彼得點了點頭,說道:「帶陪審團。」

  所有的目光都轉向陪審員席後面的那扇門,首先露面的是露·戴爾,她像一隻領著一群雛雞的老母雞,後而緊跟著入選的那12位陪審員。他們在指定的座位上分別坐下,3名候補陪審員則坐在折疊椅上。

  「早上好,」法官大人滿面笑容大聲說。大多數陪審員也都點頭向法官致意。

  「我想諸位在陪審員室裡已經自己組織起來了。」他停頓了一下,不知出於何種原因,揚了揚手上捏著的由露·戴爾散發和收齊的那15份簽了名的指示書,「你們選出團長了嗎?」他問。12名陪審員一起點點頭。

  「好!選的是誰?」

  「閣下,選的是我。」坐在第一排的霍爾曼·格裡姆斯答道。話音剛落,被告方面的所有律師、陪審員顧問和公司代表,全都同時感到胸口在劇烈地疼痛。他們不久雖然慢慢地恢復了呼吸,但卻一點也不敢流露出對霍爾曼的真實感情。對這位如今當了陪審團團長的盲人,他們有的只是最最偉大的愛和最最深沉的情啊!其餘11位陪審員,或許在為他們的這位老夥計感到難過吧。

  「很好。」法官說。陪審團沒有鬧出什麼明顯的麻煩就選出了團長,完成了這一規定程序,這使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比這個陪審團更糟的情況,他都見得多啦。有個陪審團一半是白人一半是黑人,怎麼也選不出一個團長來後來甚至發展到為午飯的菜單面爭吵鬥毆!

  「我相信諸位已經讀過我的書面指令了。」法官繼續說。接著,他便把書面指示裡已經講過的一切。詳詳細細地用口重複了兩遍。

  尼可拉斯·伊斯特爾坐在第一排靠左邊的第二個位子上。他的臉像一張面具,沒有任何表情。趁法官滔滔不絕地嘮叨的當兒,他開始觀察其餘的演員,在頭部基本不動的情況下,用目光掃視全場。擠在律師席上的那些律師,個個都像時刻準備撲向獵物的禿鷲一樣無恥地瞪著陪審員們。他們肯定會厭倦這一套的,而且絕對要不了多久。

  在被告律師席後面第二排上坐著蘭金·費奇。他那張胖臉和那一把邪惡的山羊胡,通過他前面那人肩膀留下的空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他對哈金正在發出的警告聽而不聞,而且裝得對陪審員們完全無動於衷,但尼可拉斯知道得很清楚:法庭上發生的一切,沒有任何一件能躲過費奇的眼睛。

  14個月以前,尼可拉斯在賓州阿倫敦審理辛明諾一案的法庭上曾經見到過他,當時他的模樣跟現在完全一樣:身材粗壯,神出鬼沒。在俄克拉荷馬州的布魯克艾羅,在格拉文一案開庭審理期間,他也曾在法院外面的人行道上看到過他。兩次看到費奇這就足夠了。尼可拉斯明白,費奇現在已經知道他從未上過北德州州立大學。他還明白,費奇對他的關注,遠遠超過其他任何一個陪審員;而這當然有充足的理由

  在費奇身後坐著兩排穿著西裝革履的年輕人,他們全都緊繃著股,服裝筆挺,像是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複製品。尼可拉斯知道他們是來自華爾街的那些提心吊膽的小夥子,從今天的晨報上可以看出,股票市場並未對本案陪審團的組成作出明顯反應。派恩克斯的股票依然十分堅挺,每股股價達80美元之多。尼可拉斯不禁微微一笑。只要他突然跳起來振臂一呼:「我認為原告應該得到成百萬的賠償金!」那些西裝革履馬上會拔腳朝門外沖去,而派恩克斯的股票在午飯前就會下挫10個百分點。

  特雷科、史密斯·格雷和康派克這3家公司的股票,目前的交易也很正常。

  前面幾排位子上坐著一群群精神不振的可憐蟲,尼克拉斯確信他們就是那些陪審員諮詢顧問。現在陪審團已經組成,他們便開始從事另一階段的工作:注意觀察。這些可憐的傢伙必須聽清每個證人所說的每一個字,並且就陪審團將會對證詞有何反應作出預測。他們的戰略是,如果某一位證人給陪審團留下的印象十分平淡,甚至具有破壞作用,那就把這位證人拉下臺,打發他回家。

  在這種情況下,或許會用另一個強有力的證人來修補損失,但尼可拉斯對此瞭解不多,難以肯定。他曾經讀過許多有關陪審員諮詢顧問的書,甚至還在聖路易斯參加過一次研討會,聆聽庭審辯護律師們講述與大額賠償金有關的戰鬥故事,但時至今日,他卻仍舊難以說服自己相信:這些嘴尖皮厚的陪審員專家,與一些高級的騙子是難兄難弟。

  這些傢伙聲稱,只要觀察陪審員的身體對他所聽到的話作出的反應,他們就可以對這位陪審員的態度作出評估,即使他身體的反應多麼微小也成。尼可拉斯不禁又笑了笑。他假如把指頭放在鼻樑上,而且在那兒放上5分鐘,他們將會對此身體語言作出何種解釋呢?

  大廳裡其餘的旁聽者,他很難加以歸類。有些人肯定是記者。

  另一些是無所事事閑得無聊的當地律師。還有一些則是法庭的常客。霍爾曼·格裡姆斯太太坐在中間偏後一點,她容光煥發,為自己的丈夫當選陪審團團長這一崇高的職務而感到十分自豪。哈金法官停住了雜亂無章的嘮叨,用手指了指溫德爾·羅爾,羅爾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紐好格子上裝,朝陪審團呲著滿口的假牙,踱著方步走向講臺。這是他的開庭陳述,他解釋道,他將為陪審團概述本案的案情。法庭裡頓時變得非常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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