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失控的陪審團 | 上頁 下頁


  第二位提出申述的是位中年婦女,她在自己家裡辦了一個未經批准的白天托兒所。

  「我照管孩子們,法官大人,」她強忍著淚水低聲說,「這是我能做的唯一的工作。我每週收到200美元,勉勉強強可以過日子。如果一定要我擔任陪審員,我就不得不雇一個陌生人來照管孩子。孩子們的父母會不高興的;再說,我也付不起工資。我只有破產這一條路了。」

  人們懷著極大的興趣,望著她沿著過道,經過她原先坐的那一排座位,走出了法庭。

  她的故事編得真是高明,那位備受折磨的公司經理怒氣衝衝地想道。

  到了5點30分,已有11人獲准因故退出,另有16人由於言辭不足以引起同情,而被打發回到自己的座位。哈金法官這時又吩咐格洛莉亞·萊恩散發另外一份、而且篇幅更長的情況調查表,請陪審員候選人在次晨9時以前填妥。他用堅定的語調,提醒他們決不要和別人討論本案,然後便宣佈退庭。

  法官宣佈休庭時,蘭金·費奇早已離開法庭,此時他正呆在街上,他那個辦公室裡在北德州州立大學,沒有找到有關尼可拉斯·伊斯特爾的任何記錄。那位金髮美人偷錄的她和尼可拉斯在漢堡包快餐店的那場對話,費奇也已聽了兩遍。派她去那兒裝出偶爾和他相遇,也是費奇作出的決定。這種見面方式雖說有點兒風險,但效果倒是相當可以。她如今已乘上飛機返回華盛頓,但她在比洛克西寓所的電話錄音機還在工作,而且還要一直工作下去,直到選妥陪審團方才停機。要是伊斯特爾想給她打電話——這種可能性費奇頗為懷疑,他也無法找到她。

  陪審員調查表上列著許多問題。例如,你現在是否吸煙?如果吸,那麼每天吸幾包?已經吸了多久?想不想戒煙?你過去有無吸煙的嗜好?在你的家庭中有無任何成員,或者你的某一位知交,曾經受過與吸煙直接有關的疾病的折磨?如果有,那麼他是誰?(在這個問題下面有一空當。請填入其姓名,疾病性質,並說明此人是否已成功地治癒)你是否認為,吸煙會導致(1)肺癌、(2)心臟病;(3)高血壓或所有上述疾病;或不會導致上述任何一種疾病?

  調查表第3頁上列出的是更為重要的內容。納稅人交納的稅金正被用來支付與吸煙有關的疾病的醫療費用,對此你有何看法?

  納稅人交納的稅金正被用來補助種植煙草的農民,對此你有何看法?

  你對在公共建築物中禁止吸煙有何看法?你認為煙民應享有何種權利?

  在這些問題下面都留有大量空白的篇幅。

  第4頁上列出的是17位正式備案的律師的姓名,其後還附有另外80位律師的姓名,他們與前17位律師有著這樣那樣的業務關係。你本人是否認識其中的任何一位?你是否曾經委託過其中的任何一位作你的訴訟代理人?你是否曾經在任何法律事務中與其中的任何一位打過交道?

  沒有、沒有、沒有、尼可拉斯迅速地畫好鉤。

  第5頁列出了未來的證人姓名,包括原告塞萊絲蒂·伍德寡婦在內,一共62位。你是否認識他們中的任何一位?——否!

  他又沖了一杯速溶咖啡,並且一下子加了兩包糖。他昨兒夜裡在這些問題上已經花了兩小時,今天上午又已花掉1小時。太陽剛剛從東方升起,他的早餐是一根香蕉和一隻不太新鮮的硬面包圈。

  他咬了一小口,考慮著最後一個問題,接著便用鉛筆作了回答。他的字寫得非常整齊,整齊到了幾乎單調得令人生厭。全部是大寫的印刷體,因為他的草體字寫得歪歪扭扭,別人幾乎難以辨認。而且他知道今兒天黑以前,由原被告雙方的筆跡專家組成的委員會的全體成員,將會仔細研究他的回答,而他們最關心的是他的筆跡,倒不是他回答的內容。他要以他們雙方都渴望的裁判的形象出現,乾淨利索,深思熟慮,聰明開朗,能傾聽雙方的意見,作出公正無私的決定。

  他已仔仔細細地拜讀了三部筆跡分析的著作啦。

  他又翻回到有關補助煙農的那一頁。這是個頗難回答的問題,他雖然已思考了很久,已經找到了答案,並且想把它清楚地寫出來,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還是含糊其辭為妙。既不洩露自己的真情實感,卻又不致讓任何一方擔驚受怕。

  其實,去年在賓州的阿倫敦城審理辛明諾一案時,這些問題有許多已經用過。只不過當時的尼可拉斯名叫大衛,大衛·蘭開斯特,一個留著烏黑的鬍子,戴著仿角質鏡架眼鏡,一邊在錄像店打工,一邊在電影專業攻讀的大學生。他在挑選陪審團的第二天交出問題調查表之前複製了一份。那件案子和目前的性質相似,只是作為原告的是另一位寡婦,而被告則是另一家煙草公司。那一次雙方的律師有100名之多,但沒有一位在本案中出現。只有費奇!還是那一個費奇!

  那一次尼可拉斯/大衛已經通過了兩輪篩選,可是在陪審團最終選定時,他離陪審席卻還有4排之遠。他剃掉了鬍鬚,扔掉了眼鏡,在1個月後離開了阿倫敦。

  那張折疊式牌桌。他伏在上面寫字的當兒,輕微地晃了晃。這張桌子和那3張毫不相稱的椅子,就是他的小小餐廳。他右手的那個小房間裡,全部家當就是一張做工粗糙的搖椅,板箱上放著的1台電視機,以及花了15美元從跳蚤市場買來的灰不溜秋的沙發。他本可以租幾件像樣點兒的家具,可是那就需要填寫種種表格,從而會給人留下蛛絲馬跡。而有人正在他扔出的垃圾中深挖細找,企圖弄清他的真實身份呢。

  他想起了那位金髮女郎,她今天又會突然在哪裡冒了出來,手上夾著一根煙,迫不及待地把他拖進一場關於吸煙的無聊的閒扯呢?他從未想過給她打電話,可是她究竟是在為原告還是為被告效勞這一問題倒確實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她大概是在替煙草公司出力吧,因為她正是費奇樂於雇傭的那種類型的間諜。

  尼可拉斯學過法律。他知道那位金髮女郎,或者任何一個被雇來幹這一行的人,直接去與陪審員候選人進行接觸,都是極其不道德的。但他同時也明白,費奇有的是錢,可以讓這位金髮美人從此消失,而不留下任何一點痕跡,等到下一次案件,再讓她以不同的身份露面。不過到了那時,她將會是一個對園藝懷著濃烈興趣的紅發女人了。世界上有些事情的真相是不可能揭開的。

  一張特大的床墊直接擱在地板上,幾乎佔據了這個單人臥室的全部空間。這張床墊也是購自跳蚤市場。幾隻疊在一起的卡片盒權作五斗櫥,衣服零亂地扔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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