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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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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迪凱的最後一著相當高明,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的人明顯松了一口氣,他給了他們臺階下。 傑克·博林和他們擁抱在一起,甘特利的律師和他們的當事人一樣冷眼旁觀。 「我們可以接受賠款方案,」阿瑟宣佈道,「但對布羅克先生我們堅持原先的立場,停業一年,否則達不成協議。」 我突然再次恨起阿瑟來。我是他們手中的最後一著棋,為了保存他們那所剩無幾的顏面,他們要榨出最後一滴血。 但是可憐的阿瑟並不是那麼理直氣壯,他只是在絕望地掙扎,外表看上去也是如此。 「這麼做究竟有何用處?」莫迪凱對他吼道,「他已經同意承受交出執照的名譽損失,多加六個月對你有什麼好處?荒唐透頂!」 來自河橡公司的兩名年輕的法人代表已經覺得無法忍受了。他們對法庭有種天生的恐懼,聽了莫迪凱三個小時的演講後,這種恐懼更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兩個星期的審判他們無論如何也頂不下來。他們沮喪地直搖頭,低聲激烈地爭吵著。 甚至連蒂爾曼·甘特利都厭倦了阿瑟的故意找茬兒,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快了結這見鬼的糾紛吧! 片刻前,莫迪凱曾大叫道:「這麼做究竟有何用處?」他說得對。這麼做確實毫無意義,尤其對我這樣一個貧民律師來說,臨時吊銷我的執照一點也不影響我的工作、薪水以及社會地位。 我站起來,非常禮貌地道:「法官大人,我們雙方各退一步吧。我們要六個月,他們要十二個月,我贊同九個月。」我邊說邊向巴利·納佐望去,他對我微笑表示贊許。 如果此時阿瑟開口反對,肯定會被飽以老拳。每個人都松了一口氣,包括德奧裡奧,「這樣雙方達成了協議。」他沒等被告方開口就宣佈道。 他的極富效率的助手在觀眾席的前排飛快地敲擊打字機的鍵盤,幾分鐘之內就打好了一頁《調解備忘錄》,我們在上面迅速簽名後離開了。 辦公室內沒有慶祝的香檳酒。索菲亞一如往昔地在工作,亞伯拉罕正在紐約參加一個有關無家可歸者的會議。 如果美國有一家律師事務所有了五十萬美元的進賬而不聲張,那就是十四街律師事務所,莫迪凱想添置一些電腦和電話,也許還會添一台空調,大部分錢將存進銀行吃利息,以備難關。這是一筆很好的儲蓄,能夠維持我們幾年的微薄薪水的發放。 如果他因為把另外五十萬送給科恩信託行而感到不快,他不會把這種感受表露出來。莫迪凱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只考慮他能夠處理好的問題。 至少要花費九個月的辛苦勞動才能理清伯頓遺產繼承問題的頭緒,正好我有空來處理它。繼承人的身份必須得到確認,找到他們,當他們知道有錢可領時與他們接洽,這些事辦起來很棘手。例如,必須將基托·斯派斯、特米科、阿朗佐、丹特的屍首挖掘出來,進行DNA檢測,以確定親子關係是否成立。如果基托真是孩子的父親,他將繼承他孩子的遺產,因為他的孩子死在他的前面。現在他也身亡了,他的遺產等待繼承,他的繼承人必須被找到。 朗蒂的母親和兩個弟弟的問題更加難辦,他們在街頭仍有熟人。幾年內他們將被假釋,他們會千方百計地把屬他們的那份弄到手。 莫迪凱對另外兩個計劃特別感興趣。第一個是事務所曾經組織過的為窮人服務的慈善計劃,後因聯邦政府的資助告罄而不了了之,在這項活動的全盛期,有一百名志願律師每週花數小時幫助無家可歸的窮人。他要我考慮恢復這個計劃。我喜歡這個構想,我們可以增加這個活動的覆蓋面,在律師界擴大影響,開拓更多的資金渠道。 這就引到第二個計劃,索菲亞與亞伯拉罕不善於募捐;莫迪凱有能力說動別人掏出口袋中的最後一分錢,但他討厭求人。我既聰明又年輕,不僅是白人,而且受過良好教育,能與專業人士打成一片,並說服他們按年供給。 「如果計劃得當,你一年能籌到二十萬。」他說。 「我們用這筆錢做什麼呢?」 「雇幾名秘書,幾名助手,說不定還可以聘請一名律師。」索菲亞走後我們坐在辦公室的前部,凝視著窗外暮靄漸合,莫迪凱開始構想未來。他渴望有那麼一天,事務所內有七名律師忙碌的身影。雖然這間小小的事務所每天都忙亂不堪,但它是一股力量。它幫助了成千上萬的無家可歸者,政客和官僚們也不敢小覷它,它是一隻號角。 「五年來我們日趨式微,」他說,「窮人們在受苦受難,這是扭轉這種局面的絕佳時機。」 而這個重任就落在我的肩上。我是新鮮血液,是事務所的新生力量,必須重振事務所的雄風,使它達到新的高度。我將為事務所招募到新的志願者,給它注入新的活力;我將建一台籌款「機器」,這樣我們就能像別人一樣在此領域開展法律業務;我們要擴大規模,將樓上也辟為辦公場所,讓富有才華的律師為我們工作。 無家可歸者的權利將得到保護,只要他們找上門來,我們將傳達他們的心聲。 星期五一大早我正坐在辦公桌前,以律師和社會工作者的雙重身份愉快地開始工作,這時,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的阿瑟·雅各布斯突然出現在辦公室門前。我愉快地招呼了他,同時心中暗白戒備,他在我對面的褐紫色椅子上坐了下來。他不要咖啡,只想跟我談談。 阿瑟遇到了難題,我被這個老人所講的一切深深地吸引住了。 過去的幾周是他五十六年的律師生涯中最艱難的日子。庭外和解並沒有使他感到寬慰,公司在遭受了這個小挫折後又回到了正軌,但阿瑟發現自己難以成眠,他的合夥人犯下的大錯導致了無辜的人身亡。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在朗蒂和她的四個孩子的死一事中永遠洗刷不了自己的罪孽,不管它賠了多少錢。阿瑟懷疑自己能否徹底擺脫它的陰影。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所以只好聽著,我希望莫迪凱也能聽到他的話。 阿瑟正受著內心的煎熬,不久我就對他感到同情,他今年八十了,幾年來一直在考慮退休,但現在卻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他已厭倦了追逐金錢的生活。 「我的日子不多了。」他坦白道,我原來懷疑他會出席我的葬禮。 他對我們的事務所很感興趣,我告訴他當初我是怎樣誤入其中的。它的歷史有多長?他問道。有多少工作人員?經費來自何處?我們是怎樣使它運行的? 他既然給了我機會,我就趁機進言。因為接下來的九個月我不能做法律工作,事務所決定讓我實施一個新的慈善計劃,利用本城大公司的律師來幫助窮人,他的公司恰巧是最大的,我考慮從他那裡開始。志願律師在我的指導下每週只需幫工幾個小時,就能幫助數以千計的無家可歸者。 阿瑟知道有這樣的計劃,但不甚確切,他有二十年沒有從事過這種不計報酬的工作了,他遺憾地承認道,年輕人理當如此。我的主意真好。 但他喜歡這個主意,事實上,我們討論的時間越長,計劃就變得越大。幾分鐘後,他表明要讓他公司的四百名律師全部參加,每週花幾個小時幫助窮人,這看上去並無不妥。 「你能應付四百名律師嗎?」他問。 「當然。」我答道,其實心中根本沒底,但我的腦子飛速地轉動著。「不過,我需要一些幫助。」我說。 「什麼樣的幫助?」他問。 「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派一個全職的協調員怎麼樣?這個人將與我共同處理各方面的業務工作。坦率地說,貴公司出了四百名志願者,也該有個代表。」 他掂量著這個建議,一切都是全新的,聽上去又很有道理。我趁熱打鐵。 「我恰好知道一個合適的人選,」我說,「他不必是一名律師,一個好的律師幫辦就能勝任。」 「誰?」他問。 「你記得赫克托·帕爾馬這個人嗎?」 「有點印象。」 「他在芝加哥分部,是從華盛頓調過去的。他在佈雷登·錢斯手下工作,受到排擠。」 阿瑟極力在記憶中搜索這個名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我不清楚他對此事知道多少,但我懷疑他沒說實話,他似乎陶醉在靈魂的自我淨化過程中。 「受排擠?」他問。 「是啊,受排擠,他一直住在貝塞斯達,三個星期前他突然連夜搬走了,他因工作調動,快速轉至芝加哥。他知道遣散的內幕,我懷疑錢斯想把他藏起來。」我出言謹慎,不打算違反與赫克托的秘密協定。 其實我大可不必,與往常一樣阿瑟已聽出了弦外之音。 「他原先在華盛頓?」 「是的,還有他的妻子。他們有四個孩子,我敢肯定他願意回來。」 「他有興趣幫助窮人嗎?」他問。 「您最好親自問問他。」我答道。 「我會的。這是個絕妙的主意。」 如果阿瑟把赫克托·帕爾馬調回華盛頓,讓他來駕馭公司對無家可歸者新產生的熱情,事情在一周內就會辦妥。 這個計劃在我們的眼前呼之欲出,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的每個律師每週必須處理一個案子。年輕些的律師將在我的指導下做接待諮詢的工作,一旦案子接下來了,由赫克托分配給其他律師。有些案子只需十五分鐘,我向阿瑟解釋道,有些則需每月花幾個小時,沒問題,他說。 一想起四百名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的律師突然熱衷於保護街頭流浪者的利益,我就感到有點對不起那些政客、官僚和公務員。 阿瑟差不多呆了兩個小時。當他意識到佔用了我過多的時間時,他向我致歉。他走時變得快樂多了,他將帶著新的目標,新的使命徑直回到他的辦公室。我送他至車中,然後跑去把這個消息告訴莫迪凱。 梅甘的叔叔在特拉華海濱有一所房子,那裡靠近馬裡蘭航線上的芬威克島,據她描述那是一所古樸典雅的兩層樓房,門前長長的過道幾乎延伸至大海,有三個臥室,是個理想的度週末的地方,時令在三月中旬,春寒料峭,我們可以坐在壁爐前讀書。 她略微強調了一下有三個臥室,這樣有足夠的空間保留各自的隱私,事情不會弄得很複雜。她知道我還沒有從第一次婚姻的創傷中恢復過來,經過兩周的小心試探,我倆都明白過來還是放慢點節奏為好,但是她提到三個臥室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星期五下午我們離開華盛頓。我開車,梅甘指路。露比在汽車後座上小口吃著燕麥餅,想起要在城外過幾天興奮得兩眼直放光。那裡是遠離街頭的海灘,她自然與毒品絕緣。 她已安全度過了星期四的晚上,再加上在特拉華與我們共度的三個夜晚,她連續戒毒將達到四天,星期一下午我們將送她去國會山東部的一家較小的名叫伊斯特伍德的女子戒毒中心。莫迪凱與那裡的淵源頗深,露比將得到一間較小的溫暖的單人房間,至少可以在那兒呆九十天。 在我們離城之前,她在「內奧米之家」沖了澡,換上新衣。梅甘仔細檢查了她的衣服和包裹,沒發現毒品。這麼做侵犯了隱私權,但對癮君子自當別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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