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貧民律師 | 上頁 下頁
六八


  「我認為你該付這筆錢,」德奧裡奧對阿瑟道,「要價不無道理。」

  「十五個人每人兩萬五?」阿瑟問,他的鎮定自若的風度在雙面夾擊下蕩然無存。

  「你說得對。」

  緊接著,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的四名律師各執一詞,私下爭執起來。很顯然,他們不與另外兩名被告的律師商量,公司將單獨掏錢了結此事。甘特利似乎全然無動於衷,他的錢沒有危險。河橡公司也許事先威脅過,如果調解不成,它要自己起訴。

  「我們願意付兩萬五千。」阿瑟平靜地宣佈道。三十七萬五千美元流出了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的腰包。

  萬事開頭難。德奧裡奧知道他可以逼他們接受小額的賠款。錢一旦開始嘩嘩向外流,就不會輕易止住,直到滿足我們的要求為止。

  去年一年,在支付了我的薪水和福利費以後,再從我的本營業額中拿出三分之一與日常開支相抵,公司從我身上賺了大約四十萬美元,而我只是八百分之一。

  「先生們,我們現在落實到兩個問題上,第一個是關於錢的問題,究竟賠償多少錢才能了結此案?第二個是關於布羅克先生的紀律處分問題。表面上看這兩個問題互為條件。會談至此,我想私下裡跟雙方談談,先從原告方開始,格林先生和布羅克先生,請到我的私人辦公室來。」

  法庭助理帶我們走向觀眾席後的過道,走進一個用橡木板貼牆的美輪美奐的辦公室。法官閣下脫下長袍,叫秘書上茶。他問我們要不要,被我們謝絕了,法庭助理關上門,留下我倆與德奧裡奧共處一室。

  「事情有進展,」他說,「我得告訴你,布羅克先生,關於你違反職業道德的申訴是個問題,你認識到它的嚴重性嗎?」

  「我想是的。」

  他把指關節掰得叭叭作響,開始在室內來回踱步,「華盛頓曾經有位律師,那是在七八年以前,耍過同樣的花招。他從一個公司辭職後,帶走了一些披露材料,這些材料最後神秘地到了另一家公司的手上,而恰恰是這家公司給了他一份好工作。我記不得他的名字了。」

  「馬科夫,佈雷德·馬科夫。」我說。

  「對了。他後來怎樣了?」

  「停業兩年。」

  「這正是他們所要求的。」

  「不行,大人,」莫迪凱道,「要我們同意吊銷執照兩年絕對不行。」

  「那你們同意多長時間?」

  「最多六個月,不可以討價還價。大人,您瞧,這些傢伙怕得要死,您是知道的。是他們害怕而不是我們,為什麼要我們讓步呢?我寧願面對陪審團。」

  「不會到那個地步。」法官走近我,盯著我的眼睛。「你同意停業半年?」他問。

  「是,」我答道,「但他們須付清賠款。」

  「多少?」他問莫迪凱。

  「五百萬。我從陪審團那兒能得到更多。」

  德奧裡奧走向窗戶,陷入深思,雙手摸著下頜。「從陪審團那裡是能得到五百萬。」他背對著我們說。

  「我能得到二千萬。」莫迪凱道。

  「誰將得到這筆錢?」法官問道。

  「那將是一場噩夢。」莫迪凱承認道。

  「律師費有多少?」

  「百分之二十,其中一半歸紐約的一家信託行所有。」

  法官猛然轉過身來,再次開始踱步,雙手緊扣在腦後,「六個月輕了點兒。」他說。

  「這就是我們的條件。」莫迪凱堅持道。

  「好吧,讓我跟對方談談。」

  我們與德奧裡奧的秘密會談持續了十五分鐘不到,而對方那幫壞傢伙則佔用了一個小時。當然,他們是賠錢的一方。

  在大樓忙碌的大廳內,我們坐在長凳上喝可樂,默默地注視著無數的律師匆忙的身影,他們在追逐客戶的同時也在追求正義。

  我們在大廳裡走著,看著那些驚慌失措的人,他們因為種種非法行徑即將出庭受審。莫迪凱和幾名相熟的律師講了幾句,我一個都不認識。大公司的律師不到高級法院來。

  法庭助理找到我們,領我們回到審判室,大家各就各位,事情沒有轉機,德奧裡奧深感焦慮。阿瑟和他的同伴看上去筋疲力盡。我們坐下來等法官發話。

  「格林先生,」他開言道,「我見過了被告方的律師。他們開出的條件是:三百萬美元,布羅克先生停業一年。」

  莫迪凱剛一落座就彈了起來,「那麼我們是在浪費時問。」他說完抓起公文包,我站起來緊隨其後。

  「請准許我們離開,法官大人,」他說,「我們有更好的選擇。」我們走向觀眾席的中間過道。

  「你們可以走了。」法官非常沮喪地說。

  我們匆匆離開了審判室。

  我剛打開車門,口袋中的移動電話響了起來,是德奧裡奧法官打來的。「是,大人,我們五分鐘內趕到。」聽到我這麼說,莫迪凱笑了。我們磨蹭了十分鐘,在底樓的休息室裡逗留了一會兒,慢慢走,一級一級爬樓梯。這樣德奧裡奧就有足夠的時間向被告進一步施壓。

  我們進了審判室見到的頭一件事就是傑克·博林,河橡公司的三名律師之一,已經脫去了上裝,卷起了袖子,正離開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的律師,我懷疑他把他們給揍了,他看上去有能力也願意那麼做。

  莫迪凱理想中的陪審團裁定的高額賠償將由三名被告共同承擔。顯而易見的是河橡公司已被調解會議嚇得夠嗆。它肯定發出了威脅,興許還決定出一部分錢,我們無從得知。

  我避開了陪審席,坐在莫迪凱的身旁。威爾馬·費倫已經離開了。

  「我們的分歧在縮小。」法官道。

  「我們在考慮撤回我們的條件。」莫迪凱用更高的嗓門宣佈道。我和他並沒有商量過這件事,也超出其他律師和法官的意料之外。他們猛地扭過頭來,面面相覷。

  「鎮靜。」德奧裡奧道。

  「我是認真的,大人。我在這裡坐得越久,就越使我相信有必要把這件荒唐事暴露在陪審團前。至於布羅克先生,他的前東家可以通過刑事指控得遂心願,不過那沒什麼大不了。他們收回了失竊的文件,他沒有前科,連上帝也知道監獄人滿為患,裡面關的盡是些毒品犯子和殺人犯;對他提起公訴會成為笑柄。他不會入獄。至於律師協會的申斥,就由它去吧。我將對佈雷登·錢斯,甚至還可能包括捲入此事的其他一些律師如法炮製,然後我們再來一場潑污水比賽。」他指著阿瑟道,「你跑去向報紙求援,我們也跑去向報紙求援。」

  十四街律師事務所不可能不在意報紙對它的議論;甘特利即使在意也不會表露出來;河橡公司即使口碑不佳,還是能繼續賺錢;但是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靠的只是其聲譽。

  莫迪凱的這一通長篇大論不知從何而來,他們聽後完全怔住了。

  「你說完了嗎?」德奧裡奧問。

  「我想是的。」

  「好,對方的報價漲到四百萬。」

  「如果他們掏得出四百萬,那肯定付得起五百萬。」莫迪凱的矛頭再次指向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這名被告去年的總營業額差不多有七個億。」他略作停頓,這個數字在審判室內迴響。「七億美元,僅僅是去年一年。」他又指著河橡公司:「這名被告擁有價值三點五億的不動產。給我個陪審團吧。」

  他似欲住口時,德奧裡奧再次問道:「你說完了嗎?」

  「沒有,大人,」他刹那間變得出奇地平靜,「我們要求對方預付二百萬,一百萬律師費,一百萬歸死者的繼承人,餘下的三百萬在十年內付清——一年三十萬,加上合理的利息,被告方每年完全能夠掏出三十萬,他們也許會被迫提高房租和計時收費,但他們肯定知道如何去做。」

  這樣一個分期付款、有條理的方案很有道理,鑒於繼承人的不確定性,以及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人迄今為止身份不明的事實,這筆錢將由法院監管。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