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貧民律師 | 上頁 下頁 |
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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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來為你描繪一幅場景吧,如果我們說服他們出一筆我們能接受的錢,他們放棄刑事起訴,桌面上只剩下我和我的律師執照,將會怎麼樣?如果我同意中止律師資格一段時間,又會有什麼後果?」 「首先,你將為這種處罰而承受名譽上的損失。」 「儘管聽起來不雅,也還不至於像世界的末日。」我強辯道,對於那種尷尬的局面我極其害怕。我想起了沃納,我的雙親,我的朋友,法學院的同學,克萊爾,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的所有同仁,我可以想像出他們聽到這個消息時的面部表情。 「其次,在吊銷執照期間,你不許辦案。」 「我會丟工作嗎?」 「當然不會。」 「那我幹些什麼呢?」 「你仍然做你目前的工作,你到『創建非暴力社區』、撒馬利亞慈善中心、耶穌會,和其它一些你曾去過的地方接受諮詢,你仍是事務所的正式合夥人。我們將稱你為社會工作者,而不是律師。」 「這麼說與過去沒什麼兩樣?」 「沒什麼不同。你看索菲亞,她接見的客戶比我們其餘的人加起來還多,差不多全城的人都認為她是個律師,需要出庭時,我自會處理。對你來說,一切照常。」 貧民法是由那些實踐它的人制訂的。 「如果我被抓住怎麼辦呢?」 「沒人會那麼做,公益工作和公益法律之間的界線不是那麼明晰。」 「兩年時間太長了。」 「說長也不長。我們不一定非得同意停業兩年不可。」 「我想這沒有商量的餘地。」 「到了明天,凡事都可商量,但你需要做點調查工作,找出先例,如果有的話,看看類似情況下是怎樣裁決的。」 「你認為以前曾發生過類似的情況?」 「也許。現在像我們這樣的人有一百萬,律師向來善於吹毛求疵。」 他錯過了開會的時間。我謝了他,我倆一起鎖上辦公室的門。 我驅車奔向國會山附近的喬治頓法學院。那裡的圖書館半夜才關門。對一個前途莫測的律師來說,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地方讓他藏身和思考了。 德奧裡奧的審判室在卡爾·莫爾特裡大樓的二樓,與基斯勒法官的審判室相去不遠。我的嚴重盜竊罪的案子在基斯勒法官那裡待審,而且要經過複雜的程序。大廳裡充滿了刑事辯護律師和那些經常在電視中或巴士站點可以看到的平淡無奇的普通人。律師和他們的當事人擠在一起,那些人看上去幾乎都犯了某種罪,我簡直難以相信我的名字會和那些人一同出現在待審名錄上。 我們什麼時候到達對我來說非常重要,但對莫迪凱來說似無此必要。我們不敢姍姍來遲,德奧裡奧是相當守時的,但提前十分鐘到達會讓我受不了,唐納德·拉夫特和阿瑟勢必會對我指指戳戳,也許在開場前還會發些了無新意的議論。天知道他們還會帶些什麼人來,我可不想和蒂爾曼·甘特利共處一室,除非法官閣下已經到場。 我要在陪審團席位上找個位子坐下,旁聽整個過程,不想被打擾。我們在一點差兩分時進入審判室。 德奧裡奧的助手在分發議程表。她把我們引向座位——我單獨坐在陪審席上,對此感到滿意;莫迪凱坐在與陪審席相鄰的原告席上,我們的受託人威爾馬·費倫早就到了,因為對即將討論的問題沒有任何補充意見,所以早已感到無聊。 被告席上各方的位置安排很策略。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的人聚在一端;蒂爾曼·甘特利和兩名律師在另一端;居中作為緩衝的是河橡公司的兩名法人模樣的人和三名律師,議程表中還列出了所有出席人的名單,被告方共有十三人。 我原以為,甘特利幹過拉皮條的勾當,必定戴著戒指和耳環,穿著俗豔的衣服,誰知道不是這樣。他身著漂亮的藏青色西裝,穿得比他的律師好,正在看文件,對周圍的人視若無睹。 我看見了阿瑟、拉夫特、內森·馬拉穆德,還有巴利·納佐,我打定了主意不為一切所動,但還是沒想到見到巴利,公司派出了三名與我一同被動持的人質是在傳遞一條微妙的信息——被那位「先生」恐嚇過的其他律師每個人都沒留下精神創傷——我究竟怎麼啦?為什麼我在緊要關頭就靠不住? 他們中的第五人名叫L·詹姆斯·蘇布,是來自保險公司的一名律師。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重金投保了過失險,但我懷疑投保範圍是否適用。投保政策排除了故意行為,如律師幫辦或公司股東的盜竊行為,或者蓄意違反某個行為規則的舉動,公司律師的疏忽造成的損失在投保範圍之內,蓄意造成的過失則不然,佈雷登·錢斯不只是忽略了某條法規,或某則法律條文,或某條定規,他是在明知倉庫占住者是事實上的租住戶的情況下知法犯法,強行驅散了他們。 在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與它的過失行為者之間暗地裡必然有一場狗咬狗的爭鬥。讓他們鬥去吧。 德奧裡奧法官于一點鐘準時從里間出現了,在法官席上就座。「下午好。」他坐下時粗聲說。他身穿法官袍,使我感到有點不倫不類,這不是正式的出庭,只是非正式的調解會。 他調好麥克風的音量,開口道:「伯迪克先生,請把門鎖上。」伯迪克先生是穿制服的法庭保安員,在門背後警戒。觀眾席上空無一人,這是一個非常秘密的會議。 書記員開始記錄。 「我的助手告訴我各方及他們的律師均已到場,」他說,瞥了我一眼,好像我是又一個受審的強姦犯,「這次會議的目的是為了調解本案。經過昨天與各方代理律師的多輪磋商,我認為在這個時間召開這樣的會議也許不無益處。我從未在提出申訴後這麼短的時間內主持調解會議,但既然各方均無異議,花這個時間還是值得的。首先是保密的問題,今天的會談內容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許透露給新聞界,明白嗎?」他看看莫迪凱,再把目光移向我。被告席上的所有人都扭頭對我們怒目而視。我想站起來提醒他們是他們先把消息透露給新聞界的,我們確實是施以重拳,但是是他們打出了第一拳。 法庭助理遞給每人一份兩段文字的秘密協議,每一份中都夾著分發對象的姓名,我簽名後交還她。 律師在緊張狀態下讀不完兩段文字,也不能迅速做出決定。「有什麼問題嗎?」德奧裡奧問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的那幫人。他們在找協議中的破綻。我們在這方面訓練有素。 他們簽了名,交給了法庭助理。 「我們根據議程表的安排來進行,」法官道,「第一條是陳述索賠的事實和理由,格林先生,你提請了訴訟,請你講一講,給你五分鐘的時間。」 莫迪凱站起來,沒拿任何書面的東西,雙手深插在口袋裡,態度很從容。兩分鐘內他清楚地陳述了我們的案子,然後坐下。德奧裡奧欣賞他的簡潔。 阿瑟代表被告方發言。他不得不承認了相關事實,但對索賠提出了異議,他連篇累牘地譴責了「反常的」暴風雪,它籠罩了全城,給每個人的生活都帶來了不便。 他還認為朗蒂·伯頓舉措失當。 「她有許多地方可去,」阿瑟道,「許多緊急避難所都開放了。前一天夜裡她和許多人一起呆在一座教堂的地下室裡,她為什麼要離開?我不知道,但沒有人逼她那麼做,至少目前為止我們沒有發現任何逼迫她的人。她的外祖母在東北區有座公寓。難道她不該承擔某些責任嗎?難道她不該想辦法保護她的孩子嗎?」 這是阿瑟唯一的機會詆毀一位死去的母親。大約一年後,陪審團的席位上會坐滿與我膚色不同的人,不論是阿瑟,還是任何一位頭腦正常的律師,都不會持這樣的看法:朗蒂·伯頓要對她孩子的死負哪怕是部分的責任。 「那她為何要開始流落街頭呢?」德奧裡奧厲聲問。我忍不住要笑。 阿瑟並未氣餒:「考慮到本次會談的目的,法官大人,我們願意承認疏散是非法的。」 「謝謝。」 「別客氣。我們的意思是那位母親應承擔部分責任。」 「多少?」 「至少百分之五十。」 「那太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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