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貧民律師 | 上頁 下頁
五五


  新聞界對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的狂轟濫炸並未使我良心上感到絲毫不安,我只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上周我被捕的消息就是他們透露的。我能想見當時拉夫特和他那幫訟棍們興高采烈地圍坐一桌。對!把他被捕的消息透露給媒體;不僅如此,最好再提供一張他的照片,他們以為這樣做會使我難堪,羞辱我,讓我內疚,迫我交出文件,他們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我瞭解他們的心思,知道這套遊戲是怎樣進行的。

  我知道怎樣應付記者。

  我獨自一人在「創建非暴力社區」接待諮詢者,並且遲到了兩個小時。他們耐心地坐在門廊的髒地板上等候,有的在打盹兒,有的在看報。開門的厄列對我的遲到很不滿,他有自己的事要做。他為我打開了接待室,遞給我記事板,上面寫著十三個等待面談的人的名字,我叫進第一個。

  我驚訝於我在一周內發生的變化。幾分鐘前我走進大樓時絲毫不擔心遭到槍擊,在門廊裡等厄列時也沒意識到自己是個白人。我傾聽那些求助者的訴說,很快就能為他們拿定主意。我甚至連外表也變得與他們相似:鬍子一個星期沒剃;頭髮蓋過了耳朵,長得亂蓬蓬的;卡其褲起皺了;夾克衫也不齊整了;領帶鬆鬆垮垮;耐克鞋式樣雖未過時但已經很破了;戴一副角質架眼鏡,活脫脫一副公益律師的形象。

  那些前來求助的人可不關心這些,他們只想找個傾訴的對象,而這是我的本職工作。名單上的人數增加到十七名,我花了四個小時才解答完畢。我忘記了即將到來的與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的交鋒,也忘記了克萊爾,我發現後者更容易做到,這使我感到惆悵。我甚至忘掉了赫克托·帕爾馬和我的芝加哥之行。

  但是我無法忘記露比·西蒙。每一個新客戶的到來都使我想起她,我並不擔心她的安全,她在街頭生活的時間遠比我長。她為什麼捨棄一個有電視和淋浴的乾淨的旅館房間,而冒冒失失地闖向街頭,人找一輛破車棲身呢?

  她是個癮君子,這是最明白也最自然的答案。可卡因像塊磁鐵,把她引向街頭。

  如果我不能使她在郊區旅館裡呆三個晚上,那麼我該怎麼做才能幫她戒斷毒癮呢?

  這並不取決於我。

  下午很遲的時候,接到了我哥哥沃納打來的電話,突然打亂了我的工作步驟,他人已到了華盛頓,來這兒臨時出差,因為不知道我的新號碼所以現在才打通電話。他問我們在哪兒見面吃飯,我開口之前他就搶著說他來做東。他說有一家新開的館子,名字叫丹尼歐,他的一個朋友一個星期之前吃過,味道很不錯,很長時間以來我都沒想到要好好吃一頓了。

  去丹尼歐我沒意見,那是一家時髦的、熱鬧的、價昂的、挺糟糕的餐館,接完電話我拿著聽筒愣了好一會兒神。我不想見沃納,因為不想聽他教訓,他來這兒不是出差,雖然他每年大約有一次機會,我很清楚他是我父母派來的。他們在孟菲斯憂心如焚,為他們二兒子的離婚而傷透了心,為我的社會地位的急劇下降而擔憂勞神。必須派個人來打探一下情況,而這個人總是沃納。

  我們在丹尼歐擁擠的吧台前見了面。在我們握手或擁抱之前,他退後一步打量我的新形象。鬍子、頭髮、衣服,從頭至腳,概不放過。

  「真夠新潮的。」他說,語氣中半是玩笑半是譏諷。

  「見到你真高興。」我說,故意不理他的調侃。

  「你瘦了。」他說。

  「你倒沒有。」

  他拍拍肚皮,好像那些多餘的脂肪是一天之內偷偷長上去的。「我要減肥。」他今年三十八歲,長相不錯,對自己的外表仍很在意。就因為我說他一句胖,他會一個月內瘦下來。

  沃納單身已三年了。女人對他來說很重要。他離婚時女方指責他與別的女人通姦,但女方也未能免俗。

  「你看上去真不錯。」我說。確實如此,合體的西裝,嶄新的襯衫,昂貴的領帶。這些東西我也有一衣櫥。

  「你也不錯,這是為了你現在的工作需要嗎?」

  「可以這麼說,有時我不打領帶。」

  我們要了飲料,在擁擠的人群中啜飲著。

  「克萊爾近況怎樣?」他問,開始切入正題了。

  「我想她很好。我們申請離婚,協議離婚,我已經搬出去了。」

  「她快活嗎?」

  「我想她擺脫了我會感到如釋重負,我敢說克萊爾比一個月之前要快活得多。」

  「她有了人?」

  「我不這樣認為,」我說。我說話得小心,跟他談話的大部分,如果不是全部,會被轉述給我父母,尤其是導致離婚的任何醜聞性事件。他們會說克萊爾的不是,而一旦他們相信克萊爾亂搞男女關係,那麼離婚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那麼你呢?」他問。

  「沒有,我一直潔身自好。」

  「那為什麼離婚呢?」

  「許多原因,我不想再多說了。」

  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當時鬧得沸沸揚揚,雙方為爭奪小孩的撫養權而鬧得不可開交。他事無巨細都告訴了我,有時我都感到無聊,現在他要求同樣的回報。

  「你一天早上醒來,忽然決定要離婚?」

  「你是過來人,沃納,事情沒那麼簡單。」

  餐館領班把我們帶到裡面的座位上,我們往裡走的時候看到一張桌子旁坐著韋恩·烏姆斯特德和另外兩個我不認識的男人。烏姆斯特德是被那位「先生」劫持的人質之一,當時他去門外取食品,差點挨了狙擊手的槍子兒。他沒看見我。

  訴狀的副本於上午十一點鐘送至董事會主席阿瑟·雅各布斯的手中,當時我在「創建非暴力社區」。烏姆斯特德不是公司的股東,所以我想他甚至都不知道有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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