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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二十四小時只是一大步,」梅甘道,「前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我匆匆告辭了。她邀我回來共進午餐,就在她的辦公室,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們要討論重要的事情。她的眼睛暴露了一切,在她火辣辣的目光逼視之下,我只得應允。

  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的律師總是坐頭等艙,他們覺得這樣做是天經地義的。他們住四星級賓館,吃在豪華餐館,在乘車上更挑剔、更講究,非林肯不坐。所有的出差費用都攤在客戶頭上。既然客戶享受了世界上最好的法律服務,他們對這種要求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在去芝加哥的航班上,我選擇了經濟艙,臨登機前才訂好座,因此座位在令人不快的中間座位。靠窗的位子被一個膝蓋有籃球那麼大的魁梧的男人占了,靠中間過道的是一名十八九歲的渾身散發著氣味的年輕人,一頭漆黑的頭髮理成印第安人的髮式,頭上綴滿了奇形怪狀的黑色的皮革和閃亮的金屬片。我縮著身子,閉著眼睛度過了兩個小時,也不去想那些坐頭等艙的不可一世的傢伙們。以前我也享受過那樣的待遇。

  這次出行直接違反了我的保釋協議——如果沒得到大法官的允許,我不能離開華盛頓。但我和莫迪凱都認為這只是一次小小的違反,只要我返回就不會有不良後果。

  在歐海爾機場,我叫了一輛計程車。我讓車駛向鬧市區的一家廉價旅館。

  索菲亞沒能找到帕爾馬一家的新住址。如果我在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的分部找不到赫克托,那我們的處境就不妙了。

  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芝加哥分部擁有一百零六名律師,在規模上僅次於華盛頓和紐約。房地產部尤其龐大,總共有十八名律師,比華盛頓分部還多。我猜這就是把赫克托送到芝加哥的原因——容易安插。這裡有足夠的工作要做。我依稀記得在我工作後不久德雷克和斯威尼就兼併了芝加哥一家頗為興旺的房地產公司。

  星期一早晨七點剛過,我來到了「聯合生命大廈」。天空灰濛濛、陰沉沉的,從密執安湖面上吹來了一陣刺骨的寒風。這是我第三次來芝加哥,前兩次的天氣也是如此陰冷。我要了咖啡和報紙,用報紙遮臉,我在一樓大廳的角落裡找了一張桌子,那裡是絕佳的觀察點,自動扶梯可以把人送到二樓、三樓,在那裡有許多部電梯再把人送到高層。

  七點三十分,一樓大廳裡擠滿了忙碌的人們。八點鐘,我喝完了第三杯咖啡,振作精神,隨時期待著那個人的出現。自動扶梯上裝滿了上百名的經理、律師、秘書,所有的人都裹在厚厚的大衣中,外表極其相似。

  八點二十分,赫克托·帕爾馬從大廈的南邊走進大廳,和其他的上班族一樣行色匆匆。他用手梳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髮,徑直走向扶梯。我儘量裝做不經意的樣子,走向另一部扶梯,放慢自己上樓的腳步。我瞥見他拐過牆角,在等電梯。

  絕對沒錯,是他,我決定不再心存僥倖。我的猜想沒錯,他是連夜從華盛頓轉移到芝加哥的,在這裡他易於監視,用更多的錢收買他,如果必要,再威脅威脅他。

  我知道他辦公的地點,也知道接下來的八到十個小時內他不會離開,在二樓大廳,湖面的美景一覽無餘,我給梅甘打了電話。露比又成功地度過一夜,現在她已挨過了四十八小時了,還要繼續觀察。我也給莫迪凱打了一個電話,向他報告了我的發現。

  根據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的手冊,芝加哥分部房地產部有三個合夥人。大廳中的大廈指南上列出了他們的名字,全都在第五十一層,我隨意挑了一個:迪克·海勒。

  九點鐘,我乘電梯來到第五十一層,走下電梯看到了熟悉的場景——大理石鋪地、金字招牌、胡桃木家具、嵌入式的燈具、精緻的地毯。

  我從容地走向迎賓台,目光四處搜尋著洗手間,可惜沒發現。

  她戴著耳機正在接電話,我鎖緊眉頭,裝出一副痛苦萬狀的樣子。

  「先生?」在接電話的間隙她面帶笑容地招呼我。

  我咬緊牙關,深吸一口氣道:「我約了迪克·海勒九點鐘見面,但我好像病了,可能我吃的東西有問題,我能用一下洗手間嗎?」我捂住腹部,合攏雙膝,我的樣子使她相信我快吐出來了。

  笑容消失了。她猛地跳起來,指向一邊:「就在那邊,轉過牆角,向右。」

  我已經挪動雙腳,彎下腰來,好像隨時都會吐出來,「謝謝。」我擠出兩個字來。

  「你要幫忙嗎?」她問。

  我搖搖頭,痛苦得說不出話來。轉過牆角,我低頭進了男廁所,把自己鎖進小隔間,在那裡等著。

  看情形她的電話很多,她不會有空想到我。我穿得就像大公司的律師,外表不會露出破綻,十分鐘後,我走出男廁所,離開迎賓台沿著大廳向前走去,在第一個空桌子上我隨手從疊好的文件中抓了幾張,邊左邊在上面胡亂地與著,裝出一副有要事要辦的樣子,我的目光投向四面八方——門上的名字,辦公桌上的名字,忙得抬不起頭來的秘書,長著灰白頭髮只穿襯衫的律師,虛掩著門的正在打電話的年輕律師,敲鍵盤記下口授內容的打字員。

  這一切是如此的熟悉!

  赫克托有一間小小的單獨辦公室,四處看不到他的名字。我從半掩著的門看到他,搶身而入,「砰」的一聲關上門。

  他吃了一驚,幾乎要跳起來,舉起雙手,好像有人拿槍對著他。「怎麼回事?」他叫道。

  「你好,赫克托。」

  沒有槍,沒有突襲,只有一段糟糕的回憶。他把雙手放到辦公桌上,竟然笑了,「怎麼回事?」他又問道。

  「在芝加哥過得怎樣?」我問,一屁股坐到辦公桌上。

  「你到這兒來幹什麼?」他狐疑地問道。

  「我應該問你這個問題的。」

  「我來工作。」他說著搔了搔頭皮。在離地向五百英尺的高處,被塞進一個沒有標記沒有窗戶的小房間,被那麼多大人物隔離開來,他還是被他唯一不想見的人找到了。「你是怎樣找到我的?」他問。

  「這很容易,赫克托,我現在是一名貧民律師,既老練又聰明。你再躲一次,我還能找到你。」

  「我不想再躲了。」他移開目光。這不僅僅對我一人有好處。

  「我們明天就要起訴。」我說,「被告是河橡公司、TAG公司、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你無處藏身。」

  「誰是原告?」

  「朗蒂·伯頓和她的家人。隨後,我們會找到其他的被驅逐戶,把他們追加為原告。」

  他閉起雙眼,使勁地壓著自己的鼻樑。

  「你還記得朗蒂吧?她是那個與警察衝突的年輕母親,當時你正執行公司的命令。你看到了一切,你也知道那樣做是違法的,因為你知道真相。你知道她付房租給甘特利。你把這一切都寫進了備忘錄,就是一月二十七日的那份。你把備忘錄按順序歸檔,你辦妥了這一切,你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你知道佈雷登·錢斯會瞅准機會把它抽走,他確實這麼幹了。這就是我到這裡來的原因,赫克托。我想要一份備忘錄的複印件。那份文件的其餘部分我都有,它即將被公開。現在我要那份備忘錄。」

  「你怎麼會認為我有呢?」

  「你要是不留一份才怪呢,你知道錢斯會抽走原件,以掩蓋他的過失。現在他就要暴露了,別與他一起完蛋。」

  「那麼我到哪裡去呢?」

  「哪兒都去不了,」我說,「你無處可去。」

  他知道這個結果。既然他知道真相,他必須在某個時間以某種方式作證,他的證詞會毀了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還有他自己。整個事件的發展會不出我和莫迪凱所料,我們手中已有幾名證人。

  「如果你給我備忘錄,」我說,「我不會說出它的來源,我也不會讓你出庭作證除非迫不得已。」

  他搖搖頭,「我可以不講真話。」他說。

  「你當然可以那樣,但你不會,因為你會因此而被捕,你的備忘錄先歸了檔,然後才被抽出,這一點很容易證明。你不能否認你寫過備忘錄,我們會找到被你趕出的人,讓他們作證,他們會在全由黑人組成的陪審團前澄清事實。而且我們已經和一月二十七日陪你去執行任務的那名保鏢談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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