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貧民律師 | 上頁 下頁
二七


  「請別說了,事已經過去了,也沒事了。我們就是談上幾天,也什麼都改變不了。」

  「你是什麼時候想到要離開公司的?」

  這我倒是要想一想的。真實的答案是就在星期天的這個時候,當比爾把蓋屍體的布單拉下來的時候,我看到小奧塔裡歐平靜地躺在那裡,就在那一時間,那一地點,就在那個停屍間裡,我突然變成了另一個人。

  「就在週末前後。」我說,我沒做進一步的解釋,他也不需要聽什麼解釋。

  他搖了搖頭,好像我收拾東西要離開公司是因為他的緣故。我必須讓他明白這一點。「巴利,你陰止不了我,誰也阻止不了。」

  這時他開始不住地點頭,就好像他突然明白了什麼似的。

  一支槍指向你的臉,鐘也停止了走動,這時立刻湧現出一些最需要考慮的東西:上帝,家庭,朋友。錢降到最低的位置,公司和事業隨著每秒鐘嘀嘀嗒嗒地過去,你會意識到這可能是你生命的末日。

  「你怎麼樣?」我問他道。

  公司和事業,在這幾個小時之內也已降至到最低層的位置。

  「我們在星期二正開始一個審判,實際上,當那位先生來打擾時,我們正在做準備工作,我們無法要求法官延期審理,因為我們那位客戶已為審判這一天等候整整四年了。而且我們也沒有受傷,你知道,起碼身體上沒受到什麼傷害。所以我們一鼓作氣開始了審理,就一直沒有停下來。那次審理救了我們。」

  當然如此。工作是最好的藥方,在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甚至連靈魂都可以得到救助。我真想朝他歇斯底里似的叫起來,因為兩周以前我也會這麼說的。

  「好,」我說,真是太好了,「這麼說來你一定挺好吧?」

  「那當然。」他是訴訟律師,很有男子漢氣質,特氟隆色的皮膚,還有三個孩子,所以作為他這樣一個三十多歲的人來說,要過太奢華的生活是不可能的。

  這時時鐘提醒了他,他該回去了,我們握手、擁抱,和通常一樣說一定保持聯繫之類的話。

  我關上門以便好好看看那份檔案,然後決定下一步行動。沒有多長時間,我就做出幾種推測。一、鑰匙好使。二、這不會是個圈套,我沒有樹過什麼敵人,反正我要走了。三、檔案的確在辦公室,就在窗子下面的抽屜裡。四、能取到它而又不被發現。五、在最短的時間內複印完。六、安全返回材料,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七、也是最為重要的問題,它的確有我所需要的證據。

  我把這些內容寫在一個記事本上。如果偷檔案材料被人發現,那就會立即遭到除名的處理,但我已不在乎除不除名的問題了。如果用不合法的鑰匙開錢斯辦公室的門被人知道,也是立即除名。

  複印可是個棘手的問題,因為公司裡的檔案材料都有一英寸厚,就是說要複印一百多頁才能全部印完。也就是說我得在複印機旁站上好幾分鐘才能印完,這時是無處躲,無處藏的,那太危險了。一般情況都是秘書和一些職員來搞複印,而律師是不幹這類事的。複印機都是高科技的,很複雜,只要我一按電鈕,就毫無疑問地會面臨困境,而且它們也都編好了密碼,要先按幾個按鈕,這樣機器就會把它複印的每一張紙的費用記到某一客戶的賬上。而且這些機器都放在十分明顯的地方,沒有一台機器是放在角落裡的。我想或許我可以在公司的其他部門找一台複印機,不過我要是各處走動又太惹眼了。

  我可能只有把檔案材料帶出公司了,那可就和犯罪沒什麼差別了。不過我算是借的,不是偷的。

  四點鐘時,我拿著一大遝檔案材料走過不動產部,好像我去幹什麼正經事兒。赫克托沒在他辦公桌那兒,錢斯在辦公室裡,他的門雖然關著,但他打電話的尖尖的聲音可以聽得出來。我從門前走過時,一位秘書沖我笑了笑。我注意到這裡沒有保安攝像機,有些樓層有,有些樓層沒有。有誰會在不動產部安裝什麼保安設施呢?

  我五點鐘時離開公司,在一個熟食店買了一個三明治,然後就開車去了我的新辦公室。

  我那幾個同伴還沒走,仍在辦公室裡等著我。索菲亞同我握手時笑了,但那笑容如曇花一現。

  「歡迎你與我們同舟共濟。」亞伯拉罕說,他態度嚴肅,就好像我爬上了一條正在沉沒的船一樣。莫迪凱在旁邊的一間小辦公室裡向我揮舞著手臂。

  「這間屋怎麼樣?」他說,「E號房。」

  「漂亮。」我說,邁進我的新辦公室。這個屋剛好有我原來那個辦公室的一半大小。我原來使用的辦公桌在這個屋都放不下,一面牆邊是四個檔案櫃,顏色不一,照明的只是從天棚垂下來的沒燈罩的電燈泡,我也沒看見電話在哪兒。

  「我很喜歡。」我說,而且我說的是心裡話。

  「明天我們給你裝一台電話,」他說,同時把AC單元窗子的遮陽屏放了下來,「在你之前這屋子是一個叫巴納布裡奇年輕律師用的。」

  「他怎麼了?」

  「不會處理錢財問題。」

  天漸漸黑了下來,索菲亞有些急於回家,亞伯拉罕也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我和莫迪凱在他的辦公桌上用餐,就是吃我買的三明治,喝一些低質量的咖啡。

  這裡的複印機是八十年代的產品,體積挺大,看起來很笨重,沒有密碼板翼,以及鈴、哨之類裝備,這和我們公司那些是不一樣的。它就在大屋的一個角落上放著。室內有四張桌子,它就在一張辦公桌旁邊,上面放著不少陳舊的材料。

  「今晚你什麼時候走?」我一邊吃一邊問莫迪凱。

  「我也說不準,大概一個小時以後吧,怎麼?」

  「只是隨便問問,我要回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去幾個小時。他們還有最後一些事要我完成。然後我辦公室裡還有一些東西今晚上就運到這兒來。不知道行不行。」

  他還在嚼著東西,走到一個抽屜處,從裡面拿出一串鑰匙,遞給了我,上面有三把鑰匙。「你隨便什麼時候去或回來都行。」他說道。

  「這兒安全嗎?」

  「不安全,你可得小心點。把車就停在外面那個地方,靠門儘量近一點。走路要快些,然後把自己鎖在屋裡。」

  他一定是看出我有點害怕,因為他對我說:「你會習慣的。精明著點。」

  我走得很快,也十分警覺地在六點半鐘時走到我的汽車停車處。這時人行道上空無一人,沒有那些流氓團夥,沒有槍聲,我的車上也沒有劃痕。當我打開車門,開始啟動時心裡有些高興。大概我能夠在這裡生存下去。

  開回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僅用十一分鐘。如果複印錢斯的那份檔案用三十分鐘,那麼這份檔案就要離開他的辦公室一個小時左右。那當然是假定一切都十分順利才行。這樣錢斯就根本無法知道。我等到八點鐘,然後小心翼翼地走進不動產部,我的衣袖上卷,好像我在幹著什麼活。

  樓廳走廊中空空如也,我敲了敲錢斯的門,沒有回答。門已鎖上了,然後又看了看其他各個辦公室,先輕輕敲一敲,然後再重一點敲,最後再扭動一下門鈕。大半都是鎖著的。在每一個拐角處我都檢查一下是否有監視器。我同樣也檢查了一下會議室和打字間,一個人影都沒有。

  他那房間的鑰匙和我房間的很相像,大小顏色都一樣。鑰匙很好使,一轉眼我就已進入他那黑洞洞的辦公室,我琢磨著是否開燈的問題。我想從外面驅車而過的人是無法判斷是哪個屋子突然亮了燈的,而且在樓裡的人也很難從門底下發現屋子裡有光透出來。再者是我沒有帶電筒,屋裡實在太黑。於是,我鎖好門,打開了燈,直奔窗子下面那個文件櫃,用第二把鑰匙打開櫃。我跪在地上把抽屜拉了出來。

  裡面有幾十份檔案材料都與河橡公司有關,都按某種方法十分整齊地排列著。錢斯和他的秘書做事有板有服,我們公司十分推崇這種作風。其中有一個很厚的檔案上面寫著河橡公司和TAG公司的字樣。我輕輕地把它拿出來,開始迅速地翻閱、想確定一下是不是就是這一份。

  這時走廊中一個男人的聲音「嗨」了一聲,我當時嚇得真魂出竅。

  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幾個門以外的地方回答了一聲,然後這兩個人就在離錢斯辦公室不遠的地方談了起來,他們談的是籃球比賽的事,是子彈隊對尼克隊的比賽。

  我輕輕地走到門邊,關了燈,傾聽他們談話。後來我又坐在佈雷登先生的皮沙發上,坐了十來分鐘。如果有人看見我空手走出這間辦公室,他們對我無可奈何,反正我明天就已離開公司了,但是我還是拿不到檔案。

  如果要是有人看到我拿走檔案呢?那我可就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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