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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斯威尼又點燃一支香煙,然後看了看手錶。「還有事嗎?」突然他感到有必要結束會談,畢竟他是個治安官,而不是坐在電腦前面做記錄的辦公室幹事。

  「還有一件事。當然,我依舊不想干涉你的工作。

  對於你,帕特裡克顯得非常尊重。不過,嚨,他覺得呆在現在的地方要安全得多。」

  「啊,真叫人驚奇。」

  「要是他呆在監獄裡,說不定會有危險。」

  「他應該在殺害那個無名氏之前就想到這一點。」

  桑迪沒有理會他的諷刺。「再說在醫院也容易采」取保護措施。」

  「你去過我們監獄嗎?」

  「沒有。」

  「那麼就別指責這裡多麼不安全。我在這裡幹了很長時間,懂嗎?」

  「我沒有指責的意思。」

  「最好得這樣。我再給你五分鐘時間。還有別的事嗎叩「沒有。」

  「那好。」斯威尼快步離開了辦公室。

  法官卡爾·赫斯基於當天下午抵達基斯勒空軍基地。在經過衛兵檢查之後,他慢慢地向醫院走去。

  這個星期他正在審理一起販毒案,所以顯得很疲憊。

  帕特裡克給他來電話,請他方便時到這裡來一趟。

  在帕特裡克的葬禮上,卡爾與桑迪·麥克德莫特相鄰而坐,並一道幫著把骨灰盒放入墳墓。但與桑迪不同,他是帕特裡克新交的朋友。兩人相識於一樁民事案件,那時帕特裡克來比洛克西還不久。由於律師和法官經常見面,他們遂成了朋友。他們一道在法院吃按月結算的午餐,都抱怨飯菜質量低劣。在一次聖誕聚會上,他們還共同醉過酒,每年他們一起打兩次高爾夫球。

  相識容易成知己難。至少在帕特裡克來比洛克西後的頭三年是這樣。然而在他失蹤前的幾個月,他們的關係變得越來越親密。不過事後回想起來,在帕特裡克身上他確實能夠看到一種變化。

  帕特裡克失蹤後的頭幾個月,他在法律界的那些朋友,其中包括卡爾,總喜歡星期五下午相聚在馬奧尼餐廳的洛厄酒吧,一邊飲酒,一邊交流對他出走的看法。

  照卡爾看來,特魯迪有一定的責任,但也不能一古腦兒全怪她。似乎他們的婚姻並沒有那樣糟糕。而且帕特裡克也肯定沒有向任何人談起過婚姻的不幸,至少在馬奧尼餐廳喝酒的這些人沒有聽他說過。

  特魯迪在葬禮之後的所作所為,尤其是剛一領取巨額保險費就表現出來的趾高氣揚的態度,以及乘那輛紅色高級轎車到處兜風,與情人公開同居,激怒了眾人,從而使人們對她的評價產生偏頗。可以說在帕特裡克出走之前,沒人能肯定她到處和人睡覺。事實上,法官辦公處秘書巴斯特·古萊斯皮——此人經常來馬奧尼餐廳相聚——還聲稱對她有好感。特魯迪曾經和他妻子一道替某種性質的濟貧舞會出力。

  他總是覺得必須為特魯迪說幾句公道話。當然巴斯特這種人是絕無僅有。人們還是喜歡議論她,把她抨擊一通。

  工作壓力也肯定是把帕特裡克逼上絕路的一個原因。那時候該法律事務所正在發展,他極想成為合夥人。他不分晝夜地幹,接下了別的合夥人扔下的棘手案子。甚至阿什利·尼科爾的降生都未能使他留在家裡。他擔任簽約律師三年後晉升為合夥人,此事幾乎不為外界所知。一天,休庭之後,他把這事小聲告訴卡爾,而帕特裡克並非好誇耀自己之人。

  他又累又緊張。不過那時走進卡爾的法庭的律師多數都是這樣。帕特裡克最引人注目的是身體的變化。他身高六英尺,長得胖墩墩的。他說自己從來沒瘦過。他在法學院讀書時,經常慢跑,曾一周內跑過40英里。現在做了律師,誰還有這個時間?他的體重不斷增加,並於出走前一年猛增。似乎他不介意法庭聽眾的取笑和議論。卡爾不只一次地責備他,可他還是不停地進食。至失蹤前一個月,他在吃午飯時告訴卡爾,他的體重增至230磅,為此特魯迪沒少和他吵架。當然,她本人每天跟著簡·方達的錄像帶鍛煉兩個小時,身材苗條如模特兒。

  他說他血壓很高,決心按醫囑進食。對此卡爾給予鼓勵。後來卡爾發現,帕特裡克的血壓已經正常。

  現在他們回想起來,這種體重的猛增,以及其後的急劇減少、確是十分明智之舉。

  還有鬍鬚也是如此。1990年11月前後,帕特裡克開始蓄所謂的獵鹿須。這種鬍鬚在密西西比州的律師和非保守分子當中並非罕見。它使人的模樣顯得冷漠,但富於男子漢氣概。它體現了男人的特徵。

  為了他的獵鹿須,特魯迪同樣沒少嚼咕。時間一長,鬍鬚泛了白。他的朋友漸漸習慣了他這副模樣,但特魯迪依然如故,抱怨個沒完。

  帕特裡克的頭髮也比以前長了,並開始在頂部留得很厚,密密地遮住了半截耳朵。卡爾戲稱這種髮型是吉米·卡特式髮型。他1976年上臺時就是這副模樣。而帕特裡克的解釋是他的髮型師已經過世,他再也找不到令他滿意的。

  他從比洛克西出走之前三個且,曾成功地說服其餘四個合夥人同意編印一本介紹該法律事務所的小冊子。雖然這算不上大事,但他還是想不遺餘力地把它辦好。事務所承擔的阿曆西亞訴訟案已近尾聲,一大筆訴訟費就要到手。大家的信心與日俱增。在事務所即將變得極富之際,何不編印一本專門性的小冊子替自己宣傳宣傳?帕特裡克的話奏效了。五個合夥人坐了下來,讓專業攝影師給每個人拍了一張標準照。然後他們又花了一個小時拍集體照。這本小冊子,帕特裡克印了5000份,並且得到了其餘四個合夥人的高度評價。他本人的標準照印在第二頁,看上去肥頭大腦,長長的鬍鬚,濃密的頭髮,與他們在巴西抓獲的帕特裡克的模樣大不相同。

  這張照片連同報道他身亡的文章一道出現在報紙上,顯然是因為它拍攝的時間最近。湊巧的是,帕特裡克剛好寄了一本小冊子給當地那家報紙,以備萬一該事務所登廣告之用。在馬奧尼餐廳,帕特裡克的那些朋友一邊喝酒一邊笑談此事。他frl能夠想像他在該事務所的會議室指揮拍照的情景。他們仿佛看見,博根、維特拉諾、拉普利和哈瓦拉克身穿深藍色上裝,一個個露出了極不自然的微笑。而自始至終,帕特裡克是在為自己的出走作準備。

  他出走後的頭幾個月,那些朋友一次次相聚在馬奧尼餐廳,一次次為他舉杯。與此同時,他們猜測他可能的去向。他們希望他走運。並思索他可能將那筆鉅款派什麼用常日複「紫iftlt$蹤所帶來的震驚逐漸淡化。而一旦他們談夠了他的生活,也就不大會馬奧尼餐廳相聚。久而久之,相聚完全終止。時間一天天地過去,帕特裡克始終沒被發現。

  直至今日,卡爾依然覺得這一切難以置信。他走進門廳,獨自乘電梯到了三樓。一他們心自問:在過去的幾年裡是否對帕特裡克感到過絕望?生活中存在著許多無法回避的神秘事情。每逢在不好的天氣裡開庭,他就會聯想到帕特裡克。此時,這位老兄也許正呆在一個陽光充足的海灘,讀著小說,呷著飲料,看著姑娘們玩耍。每逢過了一年而沒有長工資,他又會想,不知那9000萬美元被拿來派了什麼用常後來傳說博根的法律事務所即將關閉,他又為帕特裡克製造這樣一個悲劇感到羞恥。是的,自從帕特裡克出走後,卡爾沒有一天不想到他。至少一天一次,出於這樣或那樣的原因。

  過道裡既沒有護士也沒有病人。兩個司法助理站了起來。其中一人說:「法官,晚上好。」他向兩人還了禮,走進了黑沉沉的病房。

  只見房內拉起了窗簾,帕特裡克正光著上身,坐在床上觀看一個名叫《危急》的電視劇。桌上的檯燈也調得很暗。「你就坐在這裡吧。」他對卡爾說,同時指了指床鋪下首。卡爾上前察看他的胸部的傷口。過了一會兒,他迅速穿上短袖襯衣,並把被單拉至腰部。

  「謝謝你來這裡看我。」他說著,啪地關掉了電視。房內顯得更暗了。

  「帕特裡克,傷口看上去很可怕。」卡爾說著,在床沿坐了下來。他儘量靠外,用右腳支撐身體重量。

  帕特裡克將雙膝拉靠胸部。儘管遮有被單,他仍然顯得很瘦。

  「可不是。」帕特裡克緊緊抱著雙膝,「醫生說傷口正在痊癒,但我還需要在這裡呆一些時候。」

  「這事我能辦到。沒有誰嚷著要把你轉移到監獄裡去。」

  「現在是沒有。但是我敢說,很快新聞界就會開始嚷嚷啦。」

  「別急,帕特裡克。這事最後還得由我拿主意。」

  帕特裡克似乎有些放心。「謝謝你,卡爾。要知道,到了監獄,我是活不下去的。那裡的情況你不是不清楚。」、。

  「還有帕奇曼監獄,情況還要糟糕百倍。」

  帕特裡克遲遲沒有曲聲。卡爾感到後悔,剛才脫口說了一句傷害他的話。「對不起,」他說,「我不是有意的。」

  「要讓我去帕奇曼,我就啟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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