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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敲門聲響了,帕特裡克恢復了頹喪的狀態。卡爾——赫斯基法官獨自進了室內。他沒有披上法官的黑袍,僅穿著襯衣,系著領帶,一副老花眼鏡低低地架在鼻樑上。從他的花白的頭髮和眼角的皺紋來看,誰也不相信他才48歲。而這種老成持重的外表,正是他希望的。

  帕特裡克抬起頭,臉上露出了笑容。卡爾主動伸出自己的手。「帕特裡克,見到你太好了。」卡爾熱情地說。兩人握手,手銬叮噹作響。按卡爾本意,他要張開雙臂和帕特裡克擁抱。但他現時的身份不允許這樣做,於是採取了溫和的握手方式。

  「卡爾,你身體好嗎?」帕特裡克說著,回到了原來的座位。

  「我很好。你呢?」

  「這幾天好多了。雖說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面,我還是很高興。」

  「謝謝。想不到你——」

  「想不到我變化這樣大,是嗎?」

  「確實這樣。要是在街上,我肯定認不出你。」

  帕特裡克只是笑了笑。

  像其他幾個自認忠於對帕特裡克的友誼的人一樣,卡爾有一種被出賣感。但即使如此,他獲知這位朋友還活著,依然感到極大的欣慰。如今他極其擔心所謂的一級謀殺罪的指控。如果說,對帕特裡克的離婚訴訟、民事訴訟尚能設法對付,那麼對他的謀殺訴訟就很難應付了。

  由於他倆的朋友關係,卡爾將不主持這一審判。

  他打算在前期做點工作,然後不等關鍵時刻來臨就自動回避。現在已經有風言風語,說他們過去的關係很不一般。

  「我想你肯定要聲稱無罪。」

  「一點不錯。」

  「然後是例行公事般的第一次出庭。我將不准保釋,因為這是一級謀殺罪指控。」

  「我能理解,卡爾。」

  「整個過程不到1O分鐘。」

  「我以前到這裡參加過審判,只不過身份不一樣。」

  在12年的法官生涯中,卡爾常常對自己給予那些犯有彌天大罪的人如此多的同情感到驚訝。他總是看見他們遭受痛苦的富有人性的一面,看見他們實際上是被罪孽逼上死路的。他已經把成百上千個人送進了監獄。而這些人,倘若能給予機會,決不會再上法庭,決不會再犯罪。因此他要幫助他們,拉他們一把,饒恕他們的罪過。

  然而,帕特裡克還要不同。此時此刻,面對自己的老朋友,卡爾幾乎要動情地掉淚了,你看看他——手被銬住,穿戴如此可笑,眼睛被太陽鏡遮著,面容改得幾乎認不出,神情顯得說不出的不安、緊張、害怕。卡爾真想把他領回家,給他一些好吃的,讓他好好睡一覺,幫助他重新生活。

  卡爾在他旁邊蹲下來,說:「帕特裡克,由於一些明顯的原因,我不能審這個案子。目前我只是處理前期的事務,確保你不受傷害。我仍然是你的朋友。有事儘管來電話。」他輕輕地拍拍他的膝蓋,希望他不會產生誤解。

  「卡爾,謝謝。」帕特裡克說著,咬了咬下唇。

  卡爾想看看他的眼神有何表示,但因為他戴著太陽鏡,這是不可能的了。於是卡爾站起來,向門外走去。「今天一切都是例行公事,律師。」他對桑迪說。

  「法庭聚集了很多人嗎?」帕特裡克問。

  「是的,帕特裡克。朋友、敵人都有。他們都在那裡。」卡爾說完,出了門。

  沿海地區歷來是一個出大案、要案的地方,所以法庭座無虛席乃常見之事。但是,沒有人會想到,今天法庭擠得水泄不通,居然是為了一個簡簡單單的第一次出庭。

  新聞記者早就來了,佔據了好的座位。目前美國有少數州明智地規定在法庭內不得攝影和錄像,密西西比州是其中之一。這樣一來,記者們只好坐下來,邊聽邊看,然後用自己的話將所見所聞寫下來。

  他們被迫成為真正的記者。這種才能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其實並不具備。

  每次審理大案都有一些常客。他們是法院各辦公室秘書、心煩的律師助理、退休警察和當地一些無所事事的律師。尤其是後者,他們成天逛來逛去,吸飲免費咖啡,傳播小道消息,看看房地產契據,等待法官簽署文件,於著一切不負責任的事情。今天是帕特裡克出庭,他們自然全都來了,而且數量比以前還要多。

  此外,還有許多律師,他們的到場僅僅是為了一睹帕特裡克的姿容。四天來,各家報紙連篇累陵地登載他的消息,但是無人見到他的最近照片。關於他的外貌有種種傳說.遭受酷刑的報道更增添了他們的好奇感。

  查爾斯·博根和杜格·維特拉諾一塊兒坐在法庭中部。這是他們所能爭到的最近座位。為此他們恨透了那些該死的記者。他們本想坐在前排,靠近被告席,面對面地和他相互注視,並盡可能地低聲威脅和咒駡,以此宣洩他們在這個文明場所所能表達的內心憤慨。但是現在他們坐在倒數第五排,那種場面看來是不會發生了。不過他們還在耐心等待。

  一第三位合夥人吉米·哈瓦拉克挨著後牆而立,正和一個司法助理悄悄地談話。他沒有理睬周圍一些律師的打量和注視。這些人大部分是幸災樂禍者。

  當那筆鉅款失蹤、事務所遭受厄運時,他們只是暗暗高興。畢竟,這是該州有史以來通過打官司所而得的最大一筆錢。而嫉妒是人的天性。他恨這些人,恨這個法庭裡的每一個律師。他們是一群等待食屍的禿B。

  哈瓦拉克,這位捕蝦者的後代,依舊性情粗暴,喜好打架。他希望能單獨和帕特裡克呆幾分鐘,以便用武力使他招供。

  第四位合夥人伊桑·拉普利此時還在家裡的閣樓上。像往常一樣,他正為乏味的申請寫辯護狀。反正他明天能看到這場審判的報道。

  少數幾個律師是來為老朋友喝彩的。對於許多小城市的律師來說,脫逃是一個共同的夢想,只不過通常不說而已。他們被誘入一個過於乏味的職業裡.往往由於期望過高而陷於失望。至少帕特裡克有勇氣追求這個夢想。關於那具燒毀的屍體,他們相信一定會有個解釋。

  蘭西來得晚,在牆角占了一席之地。他已經跟著記者在四處看了看,目的是觀察現場的安全保衛。看來警察採取了嚴密的防範措施,至少目前是這樣。然而,整個審判要延續多日,他們能天天這樣嗎?這是需要考慮的。

  在場者還有許多人是帕特裡克的點頭之交,但此時他們突然宣稱自己是他的密友了。事實上,還有一些人根本沒有和帕特裡克見過面,但這並不妨礙他們不負責任地對記者說這說那。這就好比特魯邊,也突然有一些從未謀面的朋友來拜訪,對那個傷透她的心和遺棄可愛的阿什利·尼科爾的男人表達仇恨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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