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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該機場已經接到上級命令,實行臨時性封閉。記者一律不得人內。僅在1.5英里之外的正門附近,一大群記者擠成一堆,並攝下飛機越空而降的鏡頭。他們也感到非常失望。

  說實話,帕特裡克很想讓記者看見他是如何穿著自己精心挑選的外科醫生用的工作服,蹣跚地走下飛機,並拖曳著手銬腳鐐向前移步。這個亮相極其重要,因為那些將來的陪審員們會通過電視看到這一情景。

  如他所料,《沿海日報》在頭版頭條登載了帕特裡克對聯邦調查局的訴訟,並配有大幅彩色照片。只要是還有一點同情心的人,都會對帕特裡克的遭遇表示同情,至少在目前是這樣。他的對立面——政府、檢察官和調查人員——因這一擊而銳氣大減。按理說,這是執法部門值得慶賀的一個日子;一個大盜,而且是律師出身的大盜,已經緝拿歸案。然而,聯邦調查局比洛克西分局卻大門緊閉,電話機被拔去插頭,唯有卡特在悄悄地活動。他的職責是,帕特裡克一下飛機,立即與他會面。

  同卡特一起等待的還有哈裡森縣治安官斯威尼、空軍基地的兩位軍官和桑迪。

  「你好,帕特裡克。歡迎你回來。」治安官說。

  帕特裡克伸出戴著手銬的手,想同他握手。「你好,雷蒙德。」帕特裡克笑著回答。兩人是老相識。由於辦案的緣故,當地律師和當地警察、司法部門的人都很熟。早在九年前,帕特裡克剛來比洛克西時,雷蒙德·斯威尼就是哈裡森縣的治安官。

  卡特上前作了自我介紹。帕特裡克一聽到「聯邦調查局」幾個字,便轉過臉,朝桑迪點了點頭。附近停著一輛四車,這輛四車看上去同波多黎各那輛送他上飛機的囚車一模一樣。他們依次上了車,帕特裡克和自己的律師坐在最後。

  「我們去哪裡?」帕特裡克小聲問。

  「去基地醫院,」桑迪小聲回答,「作進一步治療。」

  「你幹得不錯。」

  囚車緩緩向前行駛。只見在某個檢查站上,衛兵正入迷地看著報紙體育版,他只對國車瞥了一眼。緊接著前方出現一條僻靜的街道,兩邊立著一幢幢軍官宿舍。

  大凡逃亡生活均離不開夢。有些夢是在間睡眠時發生的,可以說是真正的夢。有些夢卻發生在大腦尚未停止工作、但已經處於漂浮狀態的時候。無論哪種夢,內容多半很恐怖,而且代表恐怖勢力的那重陰影越來越濃,越來越活躍。也有一些夢表達了對結束過去、創造未來的嚮往。不過,帕特裡克知道,這樣的夢很少。逃亡生活是與過去緊密相連的一種生活。沒有人例外。

  還有一些夢交織著對返回故土的種種遐想。哪些人會來歡迎他?墨西哥灣的空氣是否還是那樣清新?有多少朋友會主動來看他?有多少人會避開?他能想起一些需要見面的人,但不知這些人會不會來見他。現在他是一個人人躲避的麻風病患者,還是一個受歡迎的名人?也許兩者都不是。

  隨著追尋的終結,會有某種細微的輕鬆感產生。

  儘管前面有可怕的事情等待著他,但此時他可以對很多東西不加以考慮了。事實是,帕特裡克過去不可能完全鬆弛,也不可能真正享受新的生活。即便是那筆鉅款,也無法平息他的恐懼。這一天是終究要到來的,他一直有這種預感。因為他偷的錢太多。倘若很少,那些受害者就不會如此緊追不放了。

  囚車繼續向前,他的視線移到了窗外。這裡的汽車路是鋪石的,而在巴西,尤其在蓬塔波朗,鋪石公路非常少見。這裡的小孩玩耍時穿著運動鞋,而在巴西,小孩都赤著腳,因而他們的腳掌同橡膠一般堅韌。突然,他覺得很想念魯阿蒂拉頓茨街。在那條幽靜的街道上,常有一些小孩踢著足球。

  「你沒事吧?」桑迪問。

  帕特裡克點點頭。此時他依然戴著那副飛行員用的太陽鏡。

  桑迪把手伸進公文包,取出一份《沿海日報》。映入眼簾的是極為醒目的標題——拉尼根控告聯邦調查局犯有傷害罪——還有占了半個版面的兩張照片。

  帕特裡克欣賞了一會兒。「以後再看吧。」

  卡特坐在帕特裡克前面。自然,此時他在傾聽這個俘虜低聲說話。兩人進行交談是完全不可能的。對於帕特裡克,這是求之不得的事。囚車駛入基地醫院的停車場,在急診部人口處停了下來。他們領著帕特裡克穿過一道員工使用的門、到了過道。幾個護士已在那裡等候。她們迅速給新來的病人做了檢查。兩名化驗員在他們面前停住腳步。其中一人還說:「歡迎你回來,帕特裡克。」真是個聰明的傢伙。

  沒有通常的繁瑣手續。沒有填寫各種入院表格。

  沒有詢問醫療保險或如何繳納費用。他被直接領到三樓,安置大廳末端的一間病房內。卡特和治安官繼續說了幾句客套話,解釋了一些規定。不得經常使用電話,門外有士兵守衛,三頓飯在房內吃。對於一個俘虜,還能說些什麼?他們走了,只留下桑迪。

  帕特裡克坐在床沿,懸著兩隻腳。「我很想同母親見面。」他說。

  「你母親已經動身了,1點鐘到這裡。」

  「謝謝」

  「想不想見你的妻子和女兒?」

  「我想見阿什利·尼科爾,但不是現在。她肯定不記得我了。現在,她准把我看成是猛獸。至於特魯她,顯然還是不見為好。」

  突然響起敲門聲,治安官斯威尼回來了。此時,他的手裡拿著厚厚一遝文件。「對不起,帕特裡克。公務在身,不得不打擾。這件事,我想最好和你通通氣。」

  「說吧,治安官。」帕特裡克迅速作好應答的準備。

  「我需要把這些文件交給你。這一份文件,是哈裡森縣大陪審團的起訴書,指控你犯有一級謀殺罪。」

  帕特裡克接過這份起訴書,沒有看一眼,就把它遞給了桑迪。

  「這些是莫比爾轉過來的關於特魯迪·拉尼根離婚案的訴訟書和傳票。」

  「真想不到。」帕特裡克說著把那兩樣東西接了過來,「理由是什麼?」

  「我還沒看。這些是本尼·阿曆西亞先生的訴訟書和法院傳票。」

  「本尼·阿曆酉亞先生是誰?」帕特裡克的平談話音中帶有幽默。治安官沒有發笑。

  「這些是你過去的法律事務所提出的訴訟書和法院傳票。」

  「他們要求賠償多少錢?」帕特裡克一邊問,一邊把那兩樣東西接了過來。

  「我還沒看。這些是莫納克一西厄拉保險公司提出的訴訟書和法院傳票。」

  「哦,對了,我想起了那些傢伙。」他把那兩樣東西交給了桑迪。此時治安官手裡的厚厚一遝文件已經全部轉移到桑迪手中。

  「對不起,帕特裡克。」斯威尼說。

  「就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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