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毒氣室 | 上頁 下頁
一二四


  「你這個蠢貨!」就在紐金特一邊急匆匆地向回返,一邊摸索著鑰匙並大聲下達著命令時,薩姆又喊了一聲。整個監舍都爆發出哄笑聲,其中還夾雜著起哄和怪叫。「你不能銬著我就走人呐!」薩姆沖著走廊大聲說。

  紐金特來到薩姆的門前,嘴裡咬牙切齒地詛咒著,好不容易才找到鑰匙。「轉過身去,」他對薩姆說。

  「你這個糊塗蟲!」薩姆隔著鐵柵欄直沖著上校那漲得通紅的臉大聲說,兩人相距不過兩英尺。監獄內的笑聲更響了。

  「就你這種人還負責我的死刑哪!」薩姆氣哼哼地說,為了讓犯人們聽得更清楚還故意提高了嗓門,「弄不好把你自個先熏死!」

  「別太肯定了,」紐金特厲聲說,「轉過身去。」

  不知是漢克·亨肖還是哈裡·羅斯·斯科特大叫道:「真臭!」整座監獄裡頓時一呼百應:

  「真臭!真臭!真臭!」

  「住口!」紐金特聲嘶力竭地喊著。

  「真臭!真臭!」

  「給我住口!」

  薩姆終於轉過身子把雙手伸給門外的紐金特。手銬卸了下來,上校提著手銬急急忙忙向外走去。

  「真臭!真臭!真臭!」犯人們用異常齊整的聲音喊叫著,直到監舍的大門咣的一聲關上,走廊裡複又空無一人。眾人的呼喊突然停了下來,笑聲也戛然而止。慢慢地,他們的胳膊都從鐵柵欄之間收了回去。

  薩姆面對走廊站著,瞪著門外那兩個正在監視著他的警衛。他花了一點時間把屋子整理了一下——把電扇和電視機接上電源,把書籍碼放得整整齊齊,就好像那些書今後還會用得著似的,他又查看了一下水箱是否有水,管道是否通暢,然後才坐在床上檢查了一下那條被撕破的床單。

  這是他在監舍中住過的第四個囚室,而且毫無疑問將會是居住時間最短的一問。他很懷念最早的兩間,尤其是位於監獄B排的第二間,那時他的密友巴斯特·莫克就住在他的隔壁。有一天那些人把巴斯特帶進了現在的這間觀察室,並對他晝夜觀察以防他自殺,巴斯蒂被帶走時薩姆哭了。

  一般情況下,走到這一步的犯人都免不了會走下一步,然後就走到了盡頭。

  加納·古德曼是這天來到州長辦公室那間豪華門廳的第一位客人。他在來賓登記簿上簽了名,又很親切地同那位漂亮的接待員聊了會兒天,話裡話外無非是想讓州長知道他正在外面恭候著。女接待員正想換個話題時,交換臺上的電話鈴響了起來,她按下一個鍵,做了個怪模樣,聽了一會兒,又向正在望著別處的古德曼皺了皺眉,然後向打來電話的人致了謝。「這些人,」她歎口氣說。

  「怎麼回事?」古德曼做出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我們最近一直陷在電話堆中,都和你那個當事人的死刑有關。」

  「是呀,這件案子很能牽動人們的感情,好像本州大部分人都擁護死刑。」

  「這個電話就不然,」她邊往粉紅色表格中做記錄邊說,「來的電話差不多都是反對對他執行死刑的。」

  「怎麼會是這樣,太讓人意外了。」

  「我通知斯塔克女士你來了。」

  「謝謝。」古德曼又坐在門廳裡那個常坐的位置上繼續看當天早晨的報紙。圖珀洛的日報在週六不合時宜地進行了一次旨在瞭解民眾對凱霍爾死刑意見的電話調查,並在第一版上刊登了一個免費電話號碼還附帶有說明。古德曼和他的市場分析人員自然在週末對其進行了狂轟濫炸。該報在週一首次公佈的調查結果大大出乎人們的意料,在打來的三百二十個電話中,有三百零二個反對執行死刑。古德曼看著報紙禁不往露出笑容。

  在不遠處,州長正坐在他那張長長的辦公桌後面看著同一張報紙,他的臉上現出的卻是煩惱,眼神流露出沮喪和憂慮。

  莫娜·斯塔克端著一杯咖啡從大理石地板上走過來。「加納·古德曼來了,正在門廳裡等著。」

  「就讓他等著吧。」

  「熱線仍然忙得不可開交。」

  麥卡利斯特不動聲色地看了看手錶,還差十一分九點,他又用指關節蹭了蹭下巴。從週六下午三點到星期天上午八點,他的民意調查人員給兩百位密西西比州的居民打了電話,百分之七十八的人贊成死刑,這才比較正常。不過,也正是在這次抽樣調查中,有百分之五十一的人認為不應該處死薩姆·凱霍爾。他們的理由不盡相同,許多人只是覺得他年紀太大,不適合採用這種刑罰,而且他的罪過是在二十三年前犯下的,距今已整整過去了一代人,反正他用不了多久也會死在帕契曼,乾脆讓他自己等死算了。有的認為他是受了政治迫害。還有,他是個白人,麥卡利斯特和他的民意調查人員知道這一點是很重要的一個因素,儘管沒有說出來。

  這些都算是好消息,而壞消息則是放在報紙一側的那份統計結果。在週六值班的唯一一名熱線接線員收到了二百三十一個電話,星期天收到的電話有一百八十個,加起來共有四百一十一個。其中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反對執行死刑。從週五上午開始,有正式記錄的與老薩姆有關的熱線電話為八百九十七個,反對執行死刑的占百分之九十。眼下,熱線又開始馬不停蹄地運作起來。

  實際上還不止這些。各地區辦公室也報告說他們收到了猶如雪崩一般的電話,幾乎全部是反對對薩姆執行死刑的。政府的工作人員上班後也說他們在週末收到了許許多多的電話,羅克斯伯勒曾打電話來說他的電話線都快要漲破了。

  州長已經有些厭倦。「今天上午十點有安排吧,」他頭也不抬地問莫娜。

  「是的,和一批童子軍見面。」

  「取消,替我向他們致歉,再重新安排個時間,我今天上午沒心情照相,最好就在辦公室裡呆著。午餐的時候呢?」

  「會見普雷斯格洛夫參議員,討論對一些大學的訴訟問題。」

  「我受不了普雷斯格洛夫那個人,也取消,午餐給我定些雞肉。等等,我又想了一下,還是讓古德曼進來吧。」

  她出去片刻便帶著加納·古德曼一同回到辦公室,麥卡利斯特這時正站在窗戶旁邊注視著外面商業區的建築物。他轉過身子,露出一個疲倦的微笑。「早晨好,古德曼先生。」

  他們握手後落了座。星期日下午很晚的時候,古德曼已經應他當事人的強烈要求,交給了拉雷莫爾一份取消赦免死刑聽證會的請求。

  「還是不同意開聽證會,對吧?」州長說著又疲倦地笑了笑。

  「我們的當事人拒絕那樣做,他不準備再提供新的情況,我們什麼招術都使過了。」這時莫娜給古德曼遞過來一杯未加糖的咖啡。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的頑固不化,上訴的情況怎麼樣?」麥卡利斯特很誠懇地問。

  「依然在按預想的進行。」

  「你以前經歷過此類事,古德曼先生,而我沒有。根據目前來看,你認為前景如何?」

  古德曼攪動著咖啡思考了一下,他覺得此時此刻與州長坦誠相見沒有什麼壞處。「我是他的律師之一,所以我寧願樂觀些,依我之見,執行死刑的可能性占百分之七十。」

  州長考慮著他的話,但心裡似乎仍能聽到牆壁外面的陣陣電話鈴聲。就連他手下的人也開始對這些電話感到不安起來。「你知道我怎麼想嗎,古德曼先生?」他誠摯地問。

  當然知道,你巴不得這些倒黴的電話鈴聲趕緊停下來,古德曼心裡想。「怎麼想?」

  「我很想同亞當·霍爾談談,他在哪兒?」

  「大概是在帕契曼,一小時前我和他通過電話。」

  「他今天能來見我嗎?」

  「沒問題,事實上他今天下午正好計劃來傑克遜市。」

  「太好了,我等他。」

  古德曼強忍住沒笑出來,也許大壩就要裂開一條縫隙了。

  事情就是這樣鬼使神差,在極不可能的地方隱隱露出了擺脫困境的一線希望。

  在距六個街區以外的聯邦法院,佈雷克·傑斐遜走進了他老闆的辦公室,他看到F.弗林·斯萊特裡大人正在頗不耐煩地接一名律師打來的電話。佈雷克隨身帶了一份厚厚的尋求人身保護令的訴狀和一本記得滿滿的拍紙簿。

  「什麼事?」斯萊特裡摜下電話怒氣衝天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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