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毒氣室 | 上頁 下頁
七四


  「不清楚。我們從不談這方面的事。我記得在他被捕後她也感到恥辱,她甚至同埃迪和你們這些孩子一起住了一段時間,因為記者總是找她的麻煩。」

  「薩姆受審時她也從未到過庭。」

  「是的,薩姆不想讓她旁聽。她患有高血壓症,薩姆以此為由從不讓她到庭。」

  他們拐了個彎,沿著一條窄徑穿行在老墓地之問。兩人拉著手,邊走邊看著所經過的一個個墓碑。莉指了指街對面另一個小山丘上的一排樹木。「那裡是埋葬黑人的地方,」她說,「就在那些樹木的下面,是一塊很小的墓地。」

  「真的嗎?現在竟然還會有這等事?」

  「一點不錯,就像人們說的那樣,讓他們呆在自己的地方。這裡的人們是絕不會讓自己的祖先同他們所說的黑鬼葬在一起的。」

  亞當難以置信地搖搖頭。他們登上山頂後來到一棵橡樹下休息,一排排的墳墓在他們的腳下靜靜地伸展開去。在幾個街區以外,福特縣政府辦公大樓的圓頂在陽光下閃爍。

  「我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常在這裡玩耍,」她輕聲說著又指了指位於她右手的北面,「每逢七月四日國慶日,城裡都會舉行焰火晚會,這塊墓地是觀看焰火的最佳場所。那下面有一個公園,焰火就在那裡燃放。我們會騎著自行車到城裡看遊行,然後去游泳池裡游泳,和朋友們在一起玩耍。天黑以後,我們大家便會在這周圍聚齊,就在死者們中間,坐在這些墓碑上觀看焰火。男人一般是守在自己卡車的旁邊,車上都藏有啤酒和威士忌;女人們則躺在墊子上照料著小孩子。我們常常會到處瘋跑著嬉戲打鬧或是騎著自行車四下裡轉悠。」

  「還有埃迪?」

  「當然。埃迪是家裡最小的男孩,有時頑皮得能氣死人,但他很有男孩子氣。我很懷念他,真的,非常非常懷念他。我們之間的關係在很多年裡不是很密切,但自從我回到這個城市以後心裡就一直想著我的這個小兄弟。」

  「我也很想念他。」

  「他高中畢業的那天晚上,我們倆一起來到這兒,就是我們現在坐的這個地方。我當時已經到納什維爾去了有兩年的時間,我之所以回來是因為他要我參加他的畢業典禮。我們帶了一瓶很便宜的葡萄酒,我想那一定是他第一次喝酒,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幕。我們就坐在這兒,就在埃米爾·雅各布的墓石上,一直到把那瓶酒慢慢喝光。」

  「那是在哪一年?」

  「我記得是一九六一年。他當時想參軍以便能夠離開克蘭頓,離開薩姆。我卻不想讓自己的小弟弟到軍隊裡去,我們一直談論著這件事,直到太陽從東方升起來。」

  「他一定很迷惘吧?」

  「他當時十八歲,恐怕會像大部分剛剛畢業的高中生一樣不知如何是好。埃迪非常擔心如果在克蘭頓待下去會出什麼事,他怕自己的某些神秘的遺傳缺陷會逐漸顯現,最終演變成另一個薩姆,另一個戴著尖帽子的凱霍爾。他很絕望,一心想逃離這個地方。」

  「而你卻一有可能便逃開了。」

  「是的,但我比埃迪要更堅強些,至少在十八歲的時候是這樣。我不能眼見著他那樣小的年紀就離家出走,因此我們一邊喝著酒,一邊想找出一個把握生活的辦法。」

  「我父親最終找到了把握生活的辦法嗎?」

  「恐怕沒有,亞當。父親以及他的家族所留下的仇恨一直在痛苦地折磨著我們,有些事我真希望你永遠也不要知道,我真想讓那些事永遠被埋葬掉。也許我能夠擺脫掉那些事的困擾,而埃迪卻沒能做到。」

  她又一次握住了他的手,兩人一起走出樹蔭。沿著一條很零亂的小路向新墓地方向走去。她停下來,用手指著一排很小的墓碑。「這裡埋著你的曾祖父母以及你的嬸嬸、叔叔和凱霍爾家族的其他人。」

  亞當數了數,一共有八個墓。他讀著墓碑上的姓名和日期以及鐫刻在大理石碑上的詩文、經文和挽辭。

  「還有很多葬在鄉下,」莉說,「凱霍爾家族大部分生活在卡拉維一帶,死後都埋在鄉下教堂的後面。」

  「你來這裡參加過這些人的葬禮嗎?」

  「很少。這個家族的人際關係不是很親密,亞當。這些人中有許多是在我懂事以前故世的。」

  「為什麼你母親沒有埋在這裡?」

  「因為她不肯。在她知道自己將要不久于人世的時候,她為自己選定了墓址。她從不認為自己屬￿凱霍爾家族。她屬￿蓋茨家。」

  「聰明的女人。」

  莉從自己祖母的墓旁拔了一把草,擦拭著墓碑上的名字,莉迪婭·紐瑟姆·凱霍爾,死於一九六一年,享年七十二歲。「我對她印象很深,」莉跪在草地上說道,「她是個虔誠的基督徒。如果她知道自己的三兒子被打入死監的事,她在墳墓裡也不會安生的。」

  「這個人怎麼樣?」亞當指著莉迪婭的丈夫納撒尼爾·盧卡斯·凱霍爾的名字問道,納撒尼爾於一九五二年六十四歲時去世。莉臉上的柔情頓時消散。「是個讓人討厭的老頭,」她說,「我敢說他肯定會為薩姆所做的事感到驕傲,人們都叫他納特。他是在一次葬禮上給人殺死的。」

  「葬禮上?」

  「是的,在過去,這一帶的人們都視葬禮為社交活動。通常在葬禮之前要長時間地守靈,其間會有很多的人前來拜謁,大家在一起吃飯喝酒。南部鄉下的生活條件很艱苦,所以葬禮往往會演變成酒後鬥毆。納撒尼爾是個脾氣非常暴烈的人,在一次葬禮之後他選錯了打架對象,那夥人用木棍把他給活活打死了。」

  「薩姆當時在哪兒?」

  「就在現場。他也挨了打,但僥倖逃生。我那時還是個小姑娘,但納撒尼爾的葬禮我還有印象。薩姆當時住在醫院裡,沒能去參加。」

  「他後來報復了嗎?」

  「當然。」

  「用什麼方式?」

  「那些事都沒有確鑿的證據。幾年以後,打死納撒尼爾的兩個人從監獄裡放了出來,可他們在街上只露過幾面便失蹤了,過了好幾個月才在鄰近的米爾本縣發現了其中一個人的屍首,死前當然遭到了毆打。而另一個人則永遠消失了蹤跡。警察訊問了薩姆和他的兄弟們,但沒有發現任何證據。」

  「你認為是他幹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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