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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韋奇在空蕩蕩的大廳裡查找著公司名錄。庫貝法律事務所位於三樓和四樓。大廳裡有四個模樣相同的電梯,他進了其中一個去往八樓。出了電梯到了一個很狹窄的門廳,門廳的右手是一家掛著黃銅制名牌的信託公司,左手是一條過道,兩側是一扇扇通向各類公司的門,飲水池的旁邊有一扇門通往樓梯。他又漫不經心地從八樓上一路走下來,邊走邊檢查著所經過的各扇門,途中一個人也沒有碰到。他重新走進大廳,隨即上了另一個去往三樓的電梯,裡面只有他一個人。他走出電梯,對那個仍在忙著整理雜誌的接待員笑了笑,準備上前向她詢問方才那家信託公司的辦公地點,正在這時電話鈴響了起來,女接待員於是忙著去接電話。一道雙開玻璃門將接待區與通往電梯的門道分隔開來。他又乘電梯上了四樓,迎面是一道同樣的玻璃門,只是沒有接待員。門是鎖上的,在門右側的牆壁上有一塊帶有九個數碼鍵的編碼門鎖面板。

  他聽到有人聲傳來,便閃身進了樓梯井,樓梯井兩側的門都不帶鎖。他等了片刻,然後又悄悄進了門並到飲水池邊喝了好一陣的水。這時電梯門開了,一個穿卡其褲藍色運動衣的年輕人一陣風似地從裡面出來徑直走向庫貝法律事務所的大門,他一側的腋下夾著個紙盒,右手拿著一本厚厚的書,邊走邊大聲哼著歌,根本沒有留意跟在身後的韋奇。他來到門前站定,小心翼翼地把手裡拿的法律書擱到紙盒上,騰出右手去按門鍵。7、7、3,他每按一個鍵,面板鎖便發出一聲蜂鳴。他身後不遠處的韋奇從他的肩頭望去,將編碼一一記在心裡。

  年輕人又一把將書抓在手裡,正待轉身時,韋奇不失時機地搶前一步和他輕輕撞到一起,嘴裡還隨口說道:「見鬼!對不起!我不是——」他邊說邊後退一步,一面看了看門上的牌號。「這不是河灣信託公司,」他嘴裡說著,臉上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

  「不是,這裡是庫貝法律事務所。」

  「這兒是幾層?」韋奇問道。正在這時聽到一聲響動,門鎖打開了。

  「四層,河灣信託公司在八層。」

  「對不起,」韋奇又一次道歉,顯出一副很窘的可憐相,「一定是坐錯了電梯。」

  年輕人皺皺眉,又搖搖頭,然後把門打開。

  「真對不起,」韋奇第三次道歉,一面向後退身。待門關上看不到那年青人了,韋奇便乘電梯下到大廳裡並離開了大廈。

  他從商業區出來後,驅車向東北方向開了約有十分鐘的樣子,來到一處政府興建的貧民住宅區。他正要把車停到奧伯恩之家旁邊的車道上,卻被一個穿制服的警衛攔住了。於是他便說自己只是隨便轉轉,又迷了路,非常抱歉。在把車子重新開出去的當口,他看到了莉的那輛栗色美洲虎車停在兩輛微型車之問。

  他開車向河的方向駛去,重新返回商業區。二十分鐘後,車子停在陡峭河岸邊一座廢棄的紅磚倉房附近。他在車裡迅速換了一件短袖上帶有藍色繡飾、口袋上方級有字母「拉斯蒂」的棕黃色襯衣,然後悄無聲息地步行轉過倉庫的拐角,又沿著一條坡道穿過雜草來到一片樹林裡。他在一棵小樹的蔭涼下歇息了片刻,躲避著炎炎的烈日。在他的面前是一小塊百慕大草坪,草葉又粗又綠,顯然得到了很好的保養,草地對面是二十套貼山崖而建的豪華公寓。麻煩的是公寓周圍有一道用磚和鐵條構成的柵欄。他隱在樹叢中耐心地打量著。

  公寓的一側是一個大門緊閉的停車場,通向唯一的出入口。活像個方匣子似的帶空調小門房裡有個警衛在值班,停車場裡只有很少幾輛車。時間已經差不多到了上午十點,透過淡色玻璃能夠看到門房內警衛的身影。

  韋奇沒去理會柵欄,而是選擇了從山崖一側進去。他順著一排黃楊樹攀緣向前,手裡抓牢地上的青草以防失手滑落到下面足有八十英尺的沿河公路上。他悄無聲息地在那些木結構陽臺下面往前移動,有些陽臺是懸空的,伸到山崖外面十英尺有餘,下面便是陡峭的岩壁。他在第七個公寓的陽臺下面停住了,一翻身躍到了陽臺上面。

  他在一把柳條椅中坐下歇息了片刻,然後開始擺弄一根戶外電纜,像是在上門進行線路的維修。四周並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出現。對住在這裡的那些富人們來說,隱私權是至關重要的,他們為此不惜一擲千金。這裡的每一個小陽臺都由裝飾牆板和各種各樣的攀緣植物分隔開來。此時,他的襯衣已被汗水浸透,緊緊地貼在身上。

  不用說,廚房通往陽臺的滑動式玻璃拉門緊鎖著,但那門鎖的結構很簡單,沒用一分鐘便解決了。他將那把仍然完好無損的鎖頭取下來,然後在進門之前又四下張望了一番,現在才是最較勁的時候。他估計房子裡會裝有保安系統,也許每一扇門窗上都裝有報警觸點,因為家裡沒有人,這些觸點極有可能都處於工作狀態。眼下最棘手的問題是當他打開門時會弄出多大的響動,是無聲報警呢,還是會響起撕心裂肺的報警器的淒厲聲音?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滑門拉開,沒有聽到報警器的聲音。他迅速掃了裝在門上方的監視器一眼,然後抬腿進了室內。

  報警裝置立刻便驚動了正在門房裡值班的警衛威利斯,他的監視屏幕發出了警報,聲音很急促但並不是很大。他望著那盞代表莉·布思所住七號公寓的紅燈在不停地閃爍,他想等著它停下來。布思太太不慎弄響警報器是常有的事,每月至少會出現一到兩次,他轄區內的其他人也都差不多。他檢查了一下記事簿,布思太太在九點十五分時已經外出了。但她家裡偶爾也會有留宿的人,大多是男士,眼下她的侄子就同她住在一起,所以威利斯眼看著那紅燈閃爍了四十五秒鐘停下來後便持續地處於亮紅燈的狀態。

  事情是有些不大對頭,但也用不著驚慌失措。這裡的人們住在帶圍牆的院子內,一天二十四小時有人警衛,所以他們對報警系統並不是很看重。他很快給布思太太掛了個電話,對方沒有人接。他又按了個鍵,接通了已存入話機內的911匪警電話。然後他打開裝鑰匙的盒子,取出七號公寓的鑰匙出了門。他迅速穿過停車場去檢查布思太太的單元,邊走邊打開了手槍的皮套,以便在需要時能及時把槍拔出來,當然只是防備萬一罷了。

  羅利·韋奇這時卻進了門房並看到了打開的鑰匙盒。他把標有七號公寓字樣的一套取了出來,上面還帶有一張卡片,寫著報警密碼和使用說明。為了避免引起懷疑,他同時還拿走了八號和十三號公寓的鑰匙和卡片,以便迷惑老威利斯和警察們。

  二十六

  他們先到墓地哀悼死者。墓地坐落在克蘭頓附近的兩座小山丘上,其中一座山丘上密佈著一排排精美的石碑和紀念碑,是名門望族埋葬先人的專用領地,沉重的大理石碑上鐫刻著死者的姓名。另一座小丘是一處新建的墓地,隨著時光的流逝,密西西比州的墓碑一年年變得個頭越來越小。莊嚴肅穆的橡樹和榆樹遮天蔽日,將大部分墓地覆蓋在下面,低矮的草坪和灌木叢修剪得很齊整,墓地四周杜鵑花隨處可見。克蘭頓對往昔的印記尤其珍視。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週六,天空晴朗,萬里無雲,從夜裡就已經開始刮起的微風驅走了濕氣。雨剛剛停了一會兒,山坡上草木蔥蘢,山花爛漫。跪在母親墓碑前的莉將一束鮮花放到母親名字的下面,然後閉上了眼睛。亞當站在她的身後打量著這個墳墓,安娜·蓋茨·凱霍爾,生於一九二二年九月三日,卒於一九七七年九月十八日。亞當默算了一下,她去世時五十五歲,所以他自己當時應該是十三歲,正在南加州的什麼地方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

  她一個人獨自葬在一塊單人的石碑下面,這一點就足以說明一些問題。夫妻應該是並排合葬的,至少在南方應該如此,先走的一個應該佔據墓前立有雙人墓碑的頭一個墓穴。每次來給先去的人掃墓時,那個尚健在的人都會看到他或她自己的名字已然在墓碑上靜靜地候在那裡。

  「我母親去世時父親是五十六歲,」莉離墓退後一些拉著亞當的手說道,「我想讓他為母親選一塊合葬墓地,以便有一天兩人能夠再度聚首,但他拒絕那樣做。我猜想他是覺得自己的日子還長,也許還會續弦。」

  「你曾對我說過她不喜歡薩姆。」

  「我確信她是以自己的方式愛著他,他們共同生活了差不多有四十年的時間,但他們的關係從來就不是很親密。我長大一些後才知道她不大願意他守在身邊,有幾次她還對我這樣說過。她是一個樸實的鄉下女子,很年青的時候便結婚生子,並和孩子們廝守在家裡,對丈夫百依百順。這在她們所處的那個時代是很司空見慣的事。我覺得她是一個生活得很不順心的女人。」

  「也許她不喜歡和薩姆葬在一起永遠相伴。」

  「我也那樣想過。實際上,埃迪想要他們分葬在墓地相對的兩側。」

  「好一個埃迪。」

  「他可不是在開玩笑。」

  「她對薩姆和三K黨的事有多少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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