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毒氣室 | 上頁 下頁
七一


  古德曼咧嘴一笑,目光瞟著別處。「你猜。羅森確信他的選民明早一準會到場。」

  亞當突然用雙手拍著桌子說:「該死的,我辭職不幹了!」

  「你不能辭職。你剛被解聘。」

  「那我就認了。王八蛋!」

  「聽我說,亞當——」

  「王八蛋!」

  古德曼收回話頭停頓了一會兒,讓亞當冷靜下來。他把他的蝴蝶領結扯正,檢查了一下鬍鬚的生長情況,用手指敲敲桌子。然後他說:「聽著,亞當,我們明早取勝不成問題,知道嗎?埃米特這樣看,我也這樣看。在這件事上事務所是支持你的。我們相信你的所作所為,而且,坦白說,我們事務所喜歡出名。芝加哥的報紙登了一些不錯的報道。」

  「事務所當然得表現出支持的樣子。」

  「你先聽我說。我們明天可以獲得成功。話主要由我來說。威科夫這會兒正拉票呢。我們還找到了其他的人給拉票。」

  「丹尼爾·羅森可不傻,古德曼先生。他就是想贏,沒別的。他並不在乎我,也不在乎薩姆,不在乎你或是任何捲進來的人。他只是想贏。這是一場競賽,我打賭他現在正在打電話爭取支持票呢。」

  「那麼咱們就跟他這頭強驢鬥一鬥。明天咱們進會場時要擺出好鬥的架勢。咱們要讓大家都知道羅森是個壞傢伙。老實說,亞當,這個人沒什麼朋友。」

  亞當走到窗前,從窗簾縫朝外窺視。下面林蔭道上行人熙來攘往。已經快五點了。他在合股投資公司還有將近五千元,如果他節省一些,在生活方式上有所改變,這筆錢或許還能維持六個月生活。他年薪六萬二,在近期再找一份這樣收入的工作是困難的。不過他一向不是那種會為錢發愁的人,現在開始為錢擔憂也非他所願。他更擔心的是接下來的三周怎麼辦。擔任了十天的死刑犯律師,他知道自己需要幫手。

  「到最後會是什麼樣子?」長久的沉默之後他問。

  古德曼不慌不忙地起身走到另一扇窗前。「極瘋狂。最後的四天你沒有多少睡覺時間。你將四處奔波。法庭難以預測。司法制度難以預測。明知不會奏效你也得不停地提出申請和上訴。報界會追蹤糾纏著你。頂重要的是你必須拿出盡可能多的時間陪著你的當事人。這是一份讓你發狂的工作,但卻沒有一分報酬。」

  「所以我需要一些幫助。」

  「啊,是的。你單槍匹馬是幹不了的。梅納德·托爾被處決時,我們佈置了一個傑克遜市的律師守著州長辦公室,一個律師守著傑克遜市的高級法院秘書辦公室,還有一個守在華盛頓,兩個守在死監。這便是你明天必須去爭一爭的原因,亞當。你需要事務所及其人力財力的支持。你只靠自己是沒法做成的。這是需要一隊人馬來做的事。」

  「這一手可真是要命。」

  「我知道。一年前你還在上法學院,現在你卻被解聘了。我知道這讓人痛苦。不過相信我,亞當,這只是一次意外的挫折。為時不會長久。從現在算起,十年後你將成為事務所的一名股東,那時你也可以在年輕助手頭上作威作福。」

  「別那麼武斷。」

  「咱們回芝加哥去。我已經買了兩張七點十五分的機票。八點半就可以飛到芝加哥,之後我們找家好餐館吃一頓。」

  「我得去取些衣服。」

  「好。六點半機場見。」

  會議開始前事情實際就已解決。人事審議委員會有十一名成員出席,已達到法定有效人數。他們聚在六十層樓的圖書室裡,鎖上門,圍坐在一張中央放著幾壺咖啡的長桌旁。他們隨身帶著厚厚的卷宗和手提式錄音機以及使人疲累的袖珍時間表。有個人還帶了秘書來,她坐在走廊裡孜孜不倦地埋頭工作著。這些人是大忙人,過不了一個小時他們就都得開始另一個瘋狂的日子,充斥其間的是那些沒完沒了的會議、見面、簡報、證言、審判、電話,還有重要的午餐。十男一女,一律四十歲上下,全是庫貝法律事務所的合夥人,全都急著回到他們淩亂的辦公桌前。

  亞當·霍爾的事在他們眼裡是件討厭的事,事實上,人事審議委員會在他們看來也很討厭。這不是那種參加起來比較愉快的小組會,但是他們是被選出來的,誰也不敢拒絕。一切為了事務所。行動服從團隊!

  亞當是七點三十分到達辦公室的。他離開了十天,這是他離開最長的一次。埃米特·威科夫已經把亞當的工作交給另一個年輕的助手。在庫貝法律事務所從來不缺新手。

  八點前他就躲進了靠近六十層樓那間圖書室的一間沒用的小會議室。他精神緊張,但竭力不表現出來。他邊飲咖啡邊看著早晨的報紙。帕契曼遠得像在另一個世界。然後他把人事審議委員會的十五個成員的名單研究了一遍,沒有一個是他熟悉的。十一個陌生人將在下面的一個鐘頭裡討論他的未來,接著迅速投票,然後便會去處理他們各自更為重要的事情。威科夫八點差幾分進來打了招呼。亞當感謝他所做的一切,抱歉給他添了這麼多的麻煩,又聽埃米特保證會有一個迅速而滿意的結果。

  八點五分時加納·古德曼打開門。「情況相當不錯,」他說話的聲音低得幾近耳語,「這會兒十一個都已經到場。我們已經得到至少五人的承諾。羅森在小組會上的支持者到了三位,不過他可能還差個一兩票。」

  「羅森在嗎?」亞當明知結果,還是盼著那老渾蛋或許一覺沒醒來死了。

  「當然在。不過我想他在著急呢。昨晚十點了埃米特還在打電話。我們已經拉到了票,羅森明白這一點。」古德曼步履輕鬆地走出門不見了。

  八點十五分,主席宣佈開會,聲稱出席人符合法定有效人數。解聘亞當是唯一的議題,也是開這次特別會議的唯一原因。埃米特·威科夫首先作了十分鐘精彩發言,講述亞當是個多麼出色的人才。他站在桌子一端面對一排書架侃侃而談,就像在試圖說服一個陪審團。十一名委員起碼有半數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他們不是在瀏覽文件就是在日曆上勾改著自己的日程。

  加納·古德曼第二個發言。他把薩姆·凱霍爾的案子迅速扼要介紹了一遍,並把薩姆很可能會在三周後被處決的評估意見如實提交委員會考慮。接著他把亞當吹噓了一通,說他或許在沒有透露他與薩姆的祖孫關係上有錯,但那有什麼了不起。那是當初,這是現在,眼看你的當事人就剩三個星期可活的時候,現在可就重要得多了。

  沒有一個人對威科夫和古德曼提問。問題顯然都留著給羅森了。

  律師有長久持續的記憶力。你今天妨礙了他,他可以耐心地等上許多年之後再伺機報復你當日的關照。丹尼爾·羅森在庫貝法律事務所積怨頗多,作為主管合夥人,他正在收穫當初撒下的怨果。多年來他把人們,他自己手下的人,踩在腳下。他是暴徒、騙子和惡棍。在他事業輝煌之時他是事務所的核心與靈魂,對此他十分清楚。沒人能與他抗衡。他欺辱年輕的助手,虐待其他的合夥律師。他踐踏委員會的決定,漠視事務所的政策,偷偷奪去庫貝法律事務所其他律師的客戶。而現在,他的律師生涯已是江河日下,該是他結帳的日子了。

  他發言不到兩分鐘就首先被一個年輕的合夥律師打斷,這人常和埃米特·威科夫一起騎摩托車。發言被打斷時羅森正踱著方步,像在他春風得意的日子裡那樣面對聽眾滿堂的法庭進行表演。沒等他反唇相譏,另一個問題便向他襲來。他才想起對前兩個問題如何作答,第三個問題卻又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辯論進行著。

  三位提問者通力合作,頗見成效,看來是經過練習的。他們輪番針對羅森的要害毫不留情地提問。不到一分鐘羅森就詛咒並肆意辱駡起來。他們一致保持冷靜。每人面前都擺著拍紙簿,上面看樣子是一長串要提的問題。

  「利益衝突在哪裡,羅森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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